为什么她要对自己说这些话?斧高觉得匪夷所思。这一年来,铃江时不时就会把他拉到暗处,告诉他秘守一族或一守家的种种是非。不过斧高感到与其说这是对新人的亲切,还不如说她只是个话痨罢了,何况只有斧高才会对她掌握的情报表示出坦率的惊讶。他没有为此讨厌她,虽然谈不上喜欢,但铃江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自己人之一。
(但她刚才的话和以前说的有些不同……)
似乎是察觉了斧高的疑惑,铃江突然闭上嘴,目不转睛地盯了他一会儿:“你喜欢长寿郎少爷对吗?”
出人意料的发言,立刻让斧高感到自己双颊发烫。
“嗯,你是在那种情况下进了这个家,又是在甲子婆那种干练的老婆子那里做牛做马,难怪会仰慕长寿郎少爷那样的人……”
(不!才不是呢!)
一瞬间,斧高差点这样喊出了口。同时他又很疑惑,如果不是,那么自己对长寿郎的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斧高扪心自问,却无法作答。
“你脸红什么啊?我话里又没什么奇怪的意思——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说,这种事说给你听还嫌太早。”
轻笑起来的铃江,兴致勃勃地看着斧高的模样。虽然没有受欺负的感觉,但斧高屡屡会有被戏耍的想法。没错,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铃江随即浮现了少有的正经表情:“一守家在秘守一族中处于什么地位,还有继承一守家的男子有多重要,以前我都告诉过你吧?”
神态和声音的变化让斧高有点吃惊,但他还是柔顺地点了点头。
“所以长寿郎少爷将来也会当上一守家户主,然后成为秘守一族之长——你大概是这么想的吧。可到了那时,也许会在秘守三家内突然发生意想不到的大事哟。”
恭听完毕的斧高仍然一头雾水,只能呆望着铃江的脸。然后,虽然周围别无他人,但铃江还是压低了声音:“我告诉过你,兵堂是个色鬼对吧?那家伙找谁不好,居然还和二守家的笛子夫人有一腿,好像很久以前就开始了。那边年纪大些,但也就差三岁左右,所以……你看,纮弌少爷和纮弍明明是兄弟,可仔细一瞧,不觉得他们长得不像吗?当然不光是长相,性格也是哦。纮弌少爷绅士风度十足,像二守的大当家,也就是纮达老爷。你再看纮弍……哈,小小年纪就追在女人屁股后面到处跑,你不觉得这德性和某人一模一样吗?”
骇人听闻的爆炸性消息。但对斧高来说,铃江的表述有点委婉过度,某些地方他还不能马上领会。即便如此,他也明白有些话是自己不该听到的。
“虽说生长寿郎少爷他们的时候也是这样,富贵夫人产下长子后,恢复得不好,所以变得体弱多病,夜里那种事也一定是……”说到这里铃江的话语突然含糊起来,大概是想到了斧高的年龄。不过她马上又继续道,“嘿,就算这样也生出了长寿郎少爷他们,证明兵堂骨子里就是一个淫棍啊。”
讥讽过后铃江又道:“你不是一直在夫人那里受虐待么?自家老婆的性格如果变成那样,大部分当丈夫的都会倒向外面的女人哟。”
铃江采用了斧高也能理解的说话方式。
(她知道啊……)
比起兵堂厌倦富贵、和二守家的笛子通奸这些事,更让斧高吃惊的是铃江知道他遭受富贵的歹毒对待,却一直袖手旁观。
(但这也算正常吧……)
她不过是个佣人,非但无法警告富贵,连找人商量都办不到。不,就算找人商量也是白费工夫,搞不好还会落个引火烧身的下场吧。
斧高的心理活动铃江当然不可能知道。
“在这个家生活了十三年,我也明白了不少事。当然了,迷迷糊糊过日子可不行哦,何况有些事就算当时不懂里面的意思,后来也会想通。所以嘛,要是我觉得什么事有古怪,就会先记着再说。”
真是一段意味深长的开场白。紧接着,铃江开始述说一件更令人吃惊的往事。
“以前我不是详细地说过长寿郎少爷和妃女子出生那天的事么?富贵夫人和甲子婆在别栋,兵堂在外面,我一直在暗地里张望。其实啊,当时我看到了一件很奇妙的事……不,应该说让人心里发毛的事。”
“什、什么事?”
从她的说话方式中斧高感到了不祥之意,不由紧张起来。
“一开始妃女子出生,甲子婆通知说是女孩,但兵堂却笑了。那满脸的笑容真叫人不舒服……你说,是不是很反常啊?”
铃江死盯着他眼睛的行为,还有问出“你说是不是很反常啊?”的时候,语声里透出的异样,让他的上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位一守家户主本该一心盼望能生出继承家业的男孩,可他倒好,一听生下的是女孩居然笑了哟。”
斧高总觉得入耳的这些事他决不该知道。不过,铃江话里话外透出的不可思议,斧高也能理解。甲子婆也爱唠叨秘守家继承人的重要性,听得他耳朵里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我啊,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再怎么看,都觉得兵堂在笑……然后长寿郎少爷出生了,甲子婆刚一通知是男孩,他的笑容唰地一下就没了。我呀,正在思量自己是否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顿时就打了个寒颤。后来我想可别被兵堂逮着,才慌慌张张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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