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枝夫人用从容不迫的语声道:
“真遗憾,这孩子确实有点靠不住啊。”
“母、母亲!你说什、什么——”
看到一枝夫人干脆利落地承认下来,纮达慌忙要插话。
“你这样成何体统。有什么好慌的?”
然而,一枝夫人面容严肃地斥责了儿子,随即表情一变,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不过,富堂先生——秘守家历来都立男子为继承人,而且规定由一守家的直系男子继任、治理全族哦。”
“是啊,姐姐。”
“但在一守家无男的情况下,担此重任的自然应该是二守家或三守家了。不过,三守家唯一的男人克棋为国捐躯,他和绫子膝下的铃子、华子和桃子又都是女孩,没有男孩。而另一边,二守家蒙老天爷眷顾,户主纮达依然健在。虽说是为了报效祖国,孙子纮弌的战死仍令人痛惜不已,幸好弟弟纮弍还在这里。不用我特意说明吧,秘守家继承人的状况,不是显而易见吗?”
“原来如此。换言之,今后一守家和二守家的立场会完全颠倒,所以要我老老实实地把一切都交出来——是这意思吗?”
针对发言讥诮的一枝夫人,富堂翁用直言不讳的方式予以回击。但是,一枝夫人也毫不服软地继续用那种口吻说道:
“不,正如纮达所说,富堂先生还精神得很嘛。必要时若能有您从旁指点,我们也就有底气啦。”
和内容相反,她的话语中显然含有逼对方退位的意思。话一出口,厅内就立刻喧哗起来。众人的想法虽然尚未成声,但好像已经交汇在一起。
然而,富堂翁本人还在故作镇定:
“甲子婆婆啊,你确定在御山的马头观音祠发现的那具无头尸就是长寿郎吗?”
“没有,老太爷。我对巡警先生说过’我想是‘,但绝对没说那确实是长寿郎少爷——”
“对啊对啊,也就是说,长寿郎有可能还活着呢。”
嘈杂的厅内顿时鸦雀无声。在斧高看来,兵堂以外的所有人表情都很奇特,他们只是把视线投向富堂翁和甲子婆,似乎在问“你们究竟想说什么”。
“长寿郎少爷没死……”
不久之后,一枝夫人自言自语似地低声念叨起来,随即又道,
“那么在御山发现的无头尸究竟是谁?是哪里的人?我听说三个鸟居口由三位巡警监视。换言之,进入山中的男子只有长寿郎少爷一个人。不管怎么想那具遗体都是长寿郎少爷啊。总之甲子婆婆——”
“甲子婆婆本人不是说了吗,她还不能断定无头尸是长寿郎。”
“是啊,所以我才问如果是这样,那么遗体究竟是谁?”
“这种事我哪知道!查明无头尸的身分是警察的工作。因为警察问是不是长寿郎,所以甲子婆回答说”我想是“。因为警察追问是不是绝对没错,她就答说没那个自信。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富堂翁的怒喝仅限于最初几句话,他的语气里渐渐透出了令人厌恶的嗤笑声。
(是这样啊,甲子婆对身分确认一事模棱两可,就是因为预见到了这场关于继承人的骚动。只要长寿郎少爷有万分之一的幸存可能,那么秘守家的继承问题就会被搁置起来,直到弄清他的生死为止。)
虽然这是一般人怎么也无法想象的动机,但长寿郎疑似遇害的次日,全族人就这样汇聚一堂商讨继承的候补人选。看到如此现实,也许他就勉强能理解甲子婆的良苦用心了。
“扼要地说,就是这么回事吧——”
不愧是一枝夫人,看来已经迅速洞悉了一切,她以紧追不舍的态势问道,
“在证实遗体是长寿郎少爷之前,不提继承人一事是吗?完全不谈搁置一边是吗?您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吧,姐姐,但这也没办法,不是吗?”
“富堂先生,使出这种缓兵之计来,你不觉得丢脸吗?”
一枝夫人终于勃然大怒。
“想想御山昨天的状况,任何人都认为那遗体八九不离十准是长寿郎少爷没错,这种想法很正常吧。而且甲子婆婆,就算是没有头你也不可能认不出长寿郎少爷,不是么?嗯,你是顾虑着富堂先生和一守家,才会说这样的话吧……只是啊,这么一来,不管过多久也抓不到杀害长寿郎少爷的可恨凶手啦。”
“那是警察的工作。我们只管祈求长寿郎平安无事——”
“还在装傻!”
“那么,姐姐的意思是长寿郎还是死了比较好?啊啊,原来如此,对二守家来说这才是正中下怀啊。”
“你到底在说什、什、什么……说什么不好非说这种话,真是的!哎……你听着,我可不会让你偷换话题。明明可以确定那具遗体是长寿郎少爷,却故意不做,让秘守家继承人问题拖延不决的就是你们啊。”
“这也太冤枉人了,唔,算啦。在确认长寿郎死亡之前无法进行讨论,这一点不言而喻吧。”
富堂翁和二守婆婆互相怒目而视,里厅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不过只是没有声响,令人震颤的紧张空气就连斧高也能真切地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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