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尼斯这座城市,常规的监视与反监视手段都派不上用场。这里是精英们的舞台,只有行家里手才有施展才华的空间。大街上没有电动汽车,没有公交车,也没有有轨电车。几乎没什么地方可以设立固定的盯梢点。不少街道其实是死胡同——要么通往运河,要么通往封闭的庭院,根本无路可走。在这座城市,被监控的人可谓占尽了地理优势。
乔尔乔涅行动队的人个个都是行家。他们在机构经过大师级监视艺术家的精心栽培,又在欧洲和中东的大街小巷出生入死,磨砺了自己的才能。他们无声地相互交流,在加百列的预定轨迹上来回穿梭。他们从四面八方现身,消失,又再次现身,只有乔纳森一直待在加百列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就像一颗同步卫星。
他们一路北行,穿过几座教堂广场,来到广阔的圣玛利亚福尔摩沙广场,走进路边的一家小咖啡馆里。加百列和安娜找到一个桌位坐下,乔纳森守在吧台边,跟一群男的站在一起。加百列透过窗户瞥了几眼其他队员。希蒙和伊拉纳正在广场中心从小贩那儿买意大利冰激凌;伊扎克和摩西正在欣赏圣玛利亚福尔摩沙教堂朴素的外景;黛博拉还是一副童心未泯的老样子,才一会儿工夫,就跟一群意大利男学生玩起了足球。
这一次轮到乔纳森逐一给每位队员打电话确认。打完电话后,他转过身,用唇语对加百列说:没人跟踪她了。
这天晚上,乔尔乔涅行动队的成员汇报完情况,各自回屋之后,加百列在灯光昏暗的客厅里来回踱步,眼睛盯着克里斯托弗·凯勒的照片。楼上卧室里练琴的声音沉寂下来。加百列默默听着安娜把小提琴放回琴盒,锁上了弹簧锁。不一会儿,她下楼来了。加百列赶紧把桌上散乱的照片收好,塞进一个文件夹里。安娜坐下来,点了一支烟。
加百列问:“你会不会试演那首曲子?”
“《魔鬼的颤音》?”
“对。”
“我还没想好。”
“要是你觉得不能演奏那首曲子怎么办?”
“那我会演奏巴赫的无伴奏小提琴组曲。它们也很美,只不过不像《颤音》那样。乐评人会纳闷说我为什么不演奏《魔鬼的颤音》,他们会猜想说我复出得太快了。这样一来,事情就会变得很有意思。”
“无论你在台上演奏什么曲子,都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她看了看矮茶几上的那个马尼拉纸质文件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怎么了?”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把他的照片藏起来?你不想让我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吗?”
“你专心管好演奏会的事情就行,枪手交给我来对付。”
“跟我讲讲这个人吧。”
“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他明晚可能就要来杀我了呢。我有权利了解一下这个人的底细。”
加百列一时想不出话来反驳她,只好把他掌握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他真的来了吗?”
“我们必须做好他来了的准备。”
“真有意思,你不觉得吗?”
“怎么了?”
“他能随意改变自己的声音和长相,还能从伊拉克沙漠的血与火之中凭空消失。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个魔鬼。”
“他就是个魔鬼。”
“那我会为他演奏这首恶魔奏鸣曲的。听完这支曲子,你就可以把他送回地狱了。”
38
威尼斯
第二天薄暮时分,英国男子游荡在耶稣受难路上,圣方济会荣耀圣母教堂高耸入云的钟楼近在眼前。大大小小的雨伞就像水母一般漂浮在人潮中。他从扎堆的游客中直切过去,敏捷地闪避着扑面而来的雨伞,不让它们打到头。广场里有一家咖啡馆。他点了咖啡,把自己的旅游指南和地图摊开放在小桌子上。要是有任何人观察他,他们都会以为他只是个普通游客而已,英国男子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他从大清早就开始工作了。吃完早饭后不久,他拿上地图和旅游指南,从圣十字区的宾馆出发,在圣马可区和圣保罗区的大街小巷转悠了几个小时,沿途一直在心里默记周围的街道名、桥梁名和广场名——就像他“上辈子”在西贝尔法斯特时所做的那样。他把记忆的重点放在了方济会荣耀圣母教堂和圣洛可大会堂周围的街道和运河上,还给自己玩了个游戏,先是漫无目的地在圣保罗区转悠,故意让自己迷路,然后凭着记忆寻找路线,自行走回方济会荣耀圣母教堂,沿途检测一下自己对街道名的熟悉程度。在圣洛克大会堂,他在一楼大厅里待了几分钟时间,假装欣赏着丁托列托的巨幅画作,实际上他对正门和楼梯之间的位置关系更感兴趣。接着,他上了二楼,站在大厅里,找到自己晚上可能会就座的区域。罗塞蒂说得没错,即使在后排,一个持汤佛格利欧手枪的职业杀手要想杀死台上的小提琴家,也没什么问题。
他看了看表,再过几分钟就到下午五点了。演奏会晚上八点半开始。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他买了张船票,沿着夜色渐深的街道走向大运河。途中他进了一家男装店,买了一件新夹克,那是一件带灯芯绒衣领的黑色尼龙羽绒服。这样的款式在威尼斯是应季新款,白天走在大街上时,好几次看见有人穿这样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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