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的确很多,而这一切也只能等她自己开口了。
车里很安静,与车外街道熙熙攘攘的热闹相比,气氛显得更加凝滞。
张胜祥侧过头,看着认真开车的殷阳,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妻子温婉的笑容。再看她怀里的婴儿,静静地吮吸着鲜血,如果忽略唇边一抹显眼的红色,倒也和普通婴儿喂奶时的乖巧没什么两样。
张胜祥看着【它】看不出焦距的眼睛,试图想象【它】的世界,却悲哀地发现,那就像潜水到最深沉的河流里去窥视无边无际的黑暗一般,隐含在其中的,只有更加浓郁的黑暗。那双冰冷纯黑的眼睛之下,该不会只有一片虚无的夜色吧?长时间的注视【它】的眼睛,让张胜祥好像坠入一个沼泽,不断绝望地往下陷,没有温度,没有知觉,这种恐惧感冻僵了张胜祥的身体,逼出他一身冷汗。
等他心有余悸地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殷阳正用一种又轻蔑又怜悯的复杂目光看着他。车子停在他下榻酒店的停车场,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试图让自己摆脱刚才的魇,更加清醒一点。
跟着殷阳下了车,他带着她们,走进了他的房间。
她把【它】放在大床的中央,解开了包裹【它】的衬衣,让【它】赤-裸的躺在白色浴巾上,【它】全身的皮肤是婴儿共有的白皙滑嫩,如同刚沐浴过一般。她轻轻地抽出手指,上面的伤口在离开【它】嘴唇的瞬间快速地愈合了,皮肤平滑得就像从来没有被划开过。而【它】刚刚还是正常的肚脐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肉芽,除此之外,【它】看上去和任何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两样。
看着【它】闭上眼睛休寐的模样,你完全不能相信【它】曾经藏身在超过2000具婴儿死尸之中,被装进同样的塑料袋,伪装成它们中普通又可怜的一员。
殷阳轻轻地给她盖上了薄被。然后坐在地毯上,靠着墙,熟练地点燃了一支细长的烟。
张胜祥静静地倚在窗边看她做完这一切。
这一刻,谁也没有说话,窗外的世界仿佛不存在了,整个房间只听得见【它】小小心脏在胸腔里鲜活跳动的声音——那是生命起源时最初的证明。
“你不是有许多疑问吗?问吧。”,她缓缓地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神情有些疲惫,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干脆。
该从哪里说起呢?张胜祥一边想着,一边顺势在床边坐下,打开了电视,试图缓和一下这种让他呼吸不畅的气氛。
“你给我起来!”她突然严厉凛然的声音吓了张胜祥一跳。
张胜祥看了看床上的【它】,应该是这个原因吧?“【它】到底是什么?”张胜祥只能学她的样子靠墙坐下,与她面对面,忍不住开口问到。
谁知道听了他的话,殷阳的眼神一下子警觉起来,带着一丝不信任。
“你竟然不知道?”
难道我应该知道吗?我本来就只是个可怜的丢了女儿的普通人而已!张胜祥难以理解她为什么如此惊讶,自己明明只是听从命令罢了。
殷阳一直用一种复杂目光在打量着他,这让他十分不安,仿佛自己是个误闯神殿的入侵者。在张胜祥像刚做完激烈运动一样脑袋开始刺痛的时候,他听见殷阳用一种类似妻子殷月的语气喃喃地说了一句——“姐夫”。
“你知道为什么在现实中小孩子比较容易见到魂灵,也就是人们说的鬼一类的东西吗?”殷阳的声音恢复成一贯的冷漠,仿佛刚刚那声“姐夫”只是张胜祥的错觉。
其实这个问题张胜祥听过很多种解释,什么磁场啊,生命力啊之类的说法也了解不少,毕竟是恐怖小说家,总会有意识地去搜集一些有关灵异的资料当作素材。可是他自己本身是不信的,他是一名唯物主义者,曾经。
见张胜祥只是摇头,殷阳深深吸了一个烟,才冷淡地说,“因为是同类吧——都是不择手段想要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东西。”
“其实,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有鬼这个存在形式,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寿终正寝的人不会变成鬼?”殷阳看着张胜祥,神色间是窥视到他内心脆弱后的轻慢。
“你记得黑暗森林吗?【它】就是里面的王。”殷阳的目光转向床上熟睡的【它】,眼神里除了虔诚,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在。
“当初,姐姐是为了我,才会跟你去中国的。”
看到张胜祥从谈话到现在没有变过的迷茫神情,殷阳只得从头开始说起,尽管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因为她必须借助张胜祥的力量才能带【它】会叶城,【它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你知道关于双生子的古老习俗吗?在很多沿袭旧制的地方,双生子是不祥的象征,必须只能留下一个,而晚出生的那一个,则要被作为污秽放入处刑的石磨,活活地碾碎然后封印,听说这样恶灵就会永世不灭,永远活在被撕裂的痛楚中,”说到这里,殷阳停了一下,“很不幸,殷家就世世代代恪守着这个残忍的祖训。”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张胜祥看着面前的殷阳,又想到六年前因为难产才去世的妻子,这么多年,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
“我活到现在,很奇怪是吗?”殷阳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接着故作轻快地说道,“因为殷阳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啊!所以我是躲在母亲房间下的暗室长大的孩子,只有在姐姐睡着后才能有出去呼吸一下外面空气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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