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广场附近的咖啡屋,他们靠近落地大窗坐下,王仲恺眼光挚热,似乎又一次看到了可慧,马路上车来人往,空气颤动不已,九九搅动着杯里的咖啡,“能告诉我吗?”
他眼睛垂下来,沉默了很久,几乎是难以察觉地点点头。
在一家商场的促销舞台上,安安看到几个女孩载歌载舞,卷曲的长发在一群清汤挂面中摇摆,特别浓郁、狂野,下台的时候,她走过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两人都愣住了,身材相貌竟然很相近,只不过一个浓郁的像玫瑰,一个清淡的似百合,立刻便有一种心理上的亲近。
大多数人对美术学院的人体模特怀有特殊的幻想,总以为是人中极品,事实上,由于工作性质和薪水问题,美术学院很难请到合适的模特。学生中有一部分属于自费进修性质,不算很年轻,花前月下、投怀送抱,结婚生子,该经历的都经历了。
安安性情随和,对大多数事情看得很开,学生一些玩笑似的举动她都一笑了之。只不过有一两个学生特别过分,经常利用各种借口,走到写生台上,暗中捏一把模特的脚,或是拧一下模特的手,而那个模特就会故作姿态,大声尖叫,或是摆明了打情骂俏,无聊地回击,一些年龄小的学生耳红心跳几回后,便也跟着起哄。她在课后会向学生大发雷霆,对模特旁敲侧击,根本不起作用,向系主任反映,主任很为难,找不到合适的,没办法啊。
偶然的相遇使她眼睛一亮,女孩无论身材,相貌,包括整体气质,应该是一个绝佳的模特,不知道对方肯不肯?女孩犹豫了很久,终于答应了,只是坚决不肯露点。安安便也随她去了,慢慢来,以后也许会说服对方改变主意。
填写外来用工人员登记表时,安安知道了她的全名叫做江可慧,跟自己同一年生,只是生日前后错了几天,家在外地,父母双亡,独自在此辛苦地打拼,同时挂靠在几个艺术团体,为一些大小规模的演出做伴舞,忍不住便多了份怜悯。
可慧做模特的第一节课,仍有学生嬉皮笑脸,只不过在她凌厉眼睛的冷冷注视下,都讪讪离去,而可慧的美丽也让几个大叹缺少激情的学生踏踏实实坐下来,最终规规矩矩地写生,安安心里松了口气,终于渡过了这一关。
不少学生和老师私下里打听新来的模特是谁?安安就说是自己表姐,大家打量一番就会连连点头,象,长得真象。要放暑假了,安安拦住可慧,“最近有演出吗?”
可慧嘿嘿笑起来,“天这么热,哪有啊?这里我没熟人,演出少啊。”
安安拍拍她,“太好了,到我家吧,我正缺个模特呢。”她一板正经,“真的,家里人少,没意思,我记时付你薪水。”
可慧开心极了,“好,一言为定。”
王仲恺和安安的家座落在尊山湖别墅区,别墅群依山伴湖而建,住户大都属于城市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从别墅第三层的露台上,可以看到城市中最有情调的尊山湖湖滨浴场,傍晚的时候,湖风习习,消融了城市的炎热,城中的大佬三三两两驾车前来,十点钟左右,整个湖滨浴场人去湖空,只余下不肯寂寞的湖水和夏夜的蝉鸣。
每到这时候,可慧就觉得心痒难耐,“安安,走,下水去。”
安安坚辞不去,“我是旱鸭子,不会游泳,见水就晕。”看着对方沮丧的样子,就会安慰,“过两天我先生回来了,咱们一起去。”
王仲恺走上露台的时候,女孩微侧着身体,站在扶杆旁,卷曲的长发随风而舞,半掩着妩媚而娇艳的脸,似乎有一分不曾察觉的陌生,眼睛里不见了熟悉的温柔,却多了一份泼辣和执拗,他悄悄走过去,环臂而绕,“安安”。
忽然间格格大笑,他回身看到他的妻子安安握着画笔笑得伏下身体,怀里的女孩略带娇羞瞟了他一眼挣脱了,他尴尬地站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你,是谁呀?”
吃饭的时候,他第一次听到了女孩的名字——江可慧。
事实上对一个拥有相当资产的生意人来说,每天属于自己的时间少之又少,王仲恺陪伴安安甚至回家的时间要比常人吝啬得多。湖滨浴场是个极好的休闲场所,也是他买这栋别墅的最重要的原因,为此,付出了高额的房款。遗憾的是,安安从小怵水,根本不会游泳,只是远远地把湖水当风景欣赏,现在可慧来了,游泳逐渐成为一种享受。
在水中,可慧似乎成为一条鱼,游走与湖水的深处,他只是沉迷于追逐的乐趣,虽然他不肯承认,但越来越急迫的企盼似乎只为这么短短的一小时。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可慧接到一个演出任务,外出了十来天,他觉出失落,湖水似乎没来由的枯涩。
当又一次听到可慧的声音时,是在客厅里,可慧正在气愤地诉说着什么,安安正在劝慰她,“算了算了。”
可慧的声音尖锐而高亢,“凭什么,大热天辛辛苦苦跑了十来天,想赖帐,没门。”
王仲恺立即明白,可慧的演出报酬出了问题,跟着一群小虾米白忙活了几天,如今人家装孬想赖帐,列举出演出场地、税、交通什么一大堆听说过没听说过的费用,早先许诺的全泡汤了。不过似乎穴头和一两个小腕手里落得不算少,苦就苦住她们这些要名没名出一身臭汗,从头到尾跳满场的小角色。她气得眼泪哗哗流,原来也有这样的事,只不过好歹还给几个,也就忍气吞声了,这回钱一分没挣着,只是吃了几顿不照时的免费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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