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处於保护网膜当中。我们大概绕著世界来跟随黑夜,或该说,在黑夜中随
意的移动,因为阿可奇根本不需要任何睡眠。
显然地,我需要。但我太好奇而不想被唤醒。明显地太过凄惨。况且我一直渴
望人血。
我发现自己置身於一间宽广的卧房内,西边和北边有阳台。我嗅到海洋、听到
海洋,但空气芳香且平静。我逐一审视房内摆设,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夸饰的古老
家具,多半为意大利式——虽细致仍富装饰性与现代奢侈品的混杂;我躺著的这张
床有镀金的四只床脚,悬挂了薄纱垂幕,覆盖上柔毛枕与丝缦。老旧的地板则铺上
一层厚厚的白地毯。梳妆台上散落著俗丽的瓶罐与银制品,以及一具令人好奇的老
式白色电话。天鹅绒椅,巨大的电视组与音响器材架,到处都有小巧优美的桌子,
上面堆满报纸、烟灰缸和盖著软木塞的玻璃酒瓶。
直到一个小时前这里尚有人在,但他现在已经死了。实际上,岛上死了不少人。
我躺卧著,全神耽饮四周美丽的当下,脑海中却给演我们曾到过的地方;我看到丑
恶、镀锡屋顶、泥泞般的地方。现在,我躺在这看似寝室的地方。而这里也有死亡。
那是我带来的。
我起身到阳台上,从石材拦杆上俯瞰白色沙滩。地平线上没有陆地,只有温婉
地滚动的海洋。倒退的海浪激起浪花,在月光下闪耀。我置身一楝老旧褪色的度假
别墅,或许是几个世纪前盖的,铺饰了瓷缸,以及长翅膀的小天使,覆以上釉的磁
砖,一个挺美丽的地方。电灯的光线从其他房间的绿色百叶窗间透出来,下方较矮
的阳台上,一座小型游泳池半掩半现。
就在海滩沿左前方折曲之处,我看到另一栋古老而幽雅的建物,构筑在峭壁之
内。那里也有人死亡。这是一个希腊岛屿,我很确定;这里是地中海。当我倾听,
可以听到哭声从身後传来,越过了山巅。男人被杀害。我倚在门边,试箸不让心跳
加速。
在亚辛神庙大肆屠杀的记忆陡然扼住了我——眼前掠过自己穿越如牲畜的人群,
以无形的刀刃叉食人肉的景象。饥渴。或者,只是欲望读罢了?我再次看到那些切
乱的四肢,弃废的身体在最後的挣扎中扭曲著,脸上污粘著鲜血。
不是我,我不可能……但我做了。而现在我能闻到火在燃烧,仿如那些在亚辛
中庭烧毁躯体的火。味道令我作呕。我再次转身向海,深呼吸一口难净的空气。若
我容许,那些声音就会过来,从岛上各处传来,从其他的岛屿,也从邻近的岛屿传
来。我能感觉得到,那种声音徘徊在那里等待;我必须将它推回去。然後我听到更
多更近的喧闹,在这楝老房子里的女人们。她们正在接近卧房。我正好及时转头,
看到两扇门扉开启,女人们穿著简单的长裤和裙子,围著围巾,进到房内。
什麽年纪都有的一群,包括貌美的年轻女子和肥胖的老妇人,甚至还有满脆弱
了、皮肤布满暗黑皱纹、一头银发的老妪。她们带来插满鲜的花瓶,在房中四处放
置。然後一个犹豫而修长,有著美丽颈项的女子,以惑人的自然优雅走向前来,动
手打开那许许多多的灯罩。
她们的血味。当我根本不觉得渴,怎麽能够如此强烈又诱人?忽然间她们全聚
集到房间的中央,盯著我看,仿佛进入出神的状态。我站在阳台上,只是望著她们
;然後我明白她们看到了什麽。我这套撕裂的服装——吸血鬼的破衣服黑外套、白
衬衫和斗篷--全都溅满了血。
而我的皮肤,出现明显的改变。当然更白了,看来更像死人一般,我的眼睛一
定更亮了,或者我被她们天真的反应所骗。她们何时又见过我们了呢?
不管怎样……都似乎是一种梦,这些静默的女人,她们的黑眼珠和颇为忧郁的
睑——甚至胖胖的女人都有张瘦削的脸汇聚在那里盯著我看,然後一个一个跪下。
啊,跪下。我叹口气。她们精神错乱的表情,就像被雀屏中选的凡人,她们看到幻
影,讽刺的是,我眼中的她们才是幻影。
她们见过圣母。那是她在这里的身份,那个处女怀胎的女神。她到她们的村庄
来,要她们屠杀儿子与丈夫;甚至连婴孩都杀。而她们做了,或是目睹其发生。现
在她们带著一波波的信仰与喜悦小。她们是奇迹的见证者,她们已经和圣母本人说
过话,而她是太古之母,那是住在岛上岩穴中的给母,甚至在基督之前,她的小裸
体雕像就在地球处被发现。
奉她的名,她们拆毁观光客前来参观的那些废弃神殿的廊柱,她们烧毁岛上唯
一的教堂,她们用棍棒和石头击毁其窗户。古老的壁画在教堂内烧毁,大理石柱碎
成破片掉落到海里。
而我,我对她们而言算什麽呢?不只是个神,不单是圣母的选民。不,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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