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妈妈的罪名是贪污公款,所以房子、家具都被拍卖了。妈妈还被判了刑,被送到云南的劳改农场。好在她还有一小笔属于自己的压岁钱。她揣着这笔钱跑到云南找妈妈,妈妈没找到,区区几百元已经花光了。
“告诉我你妈妈的名字。”路云天的表情又变得十分严峻。
“我妈妈叫温文秀。”她很快地回答。
“这么说,你姓妈妈的姓。”他点点头,口气又有点温柔了,“妈妈在什么单位工作?”
“在滨州诚信化学公司做会计。”温晓云的心里升起了希望,“叔叔,你能救救我妈妈吗?”
“这……”路云天垂下头去,无言以对。温晓云突然紧张了:“那么叔叔,你能为我保密吗?”
“保密?”他再次注视这张洁白、娇嫩,宛若含苞花蕾般的无辜的小脸,真不能相信,那风雨的摧残、命运的残酷印记,已经藏在这躲躲闪闪的目光中、畏畏怯怯的神情里了。他点点头,爽快地说:“好的,我保密。”
小姑娘悄悄地向他伸出一根食指,在他鼻子底下晃着。他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好吧 ,我们拉钩———!”
手指与手指接触的时候,温晓云的心底涌起难言的感动的热浪。叔叔的手指坚硬、粗糙,充满了力量。她相信他恪守一个承诺,是不会改变的。
路云天又安慰了她几句,安排她睡下,然后轻轻带上房门,准备出去。
就在这时,已经闭上眼睛的小女孩一跃而起,赤脚追到门口,抓住了他的衣服后摆:“叔叔,你要走了?”
他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说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的。但是她似乎不信,满脸惊恐,冰凉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角不放,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他心软了,叹口气回到屋里坐下来。温晓云还是不放心,她生怕叔叔嫌弃自己是一个贪污犯的女儿,要把她撇下。除了妈妈以外,她从未如此强烈地依恋过一个人。她硬撑着瞌睡,从眼皮的缝隙里盯着叔叔的身影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终于沉沉地睡去了。
也许是在睡眠中还保持着一份警觉吧,没多久她就被一阵低低的说话声惊醒了。不过她没有动,也没睁开眼,而是静静地躺着,听叔叔和一个陌生人讲话。
“怎么搞的,说好一起吃晚饭的!”陌生人在抱怨。
“真对不起,我遇到一件意外的事。”这是叔叔的声音,“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芭蕉林里饿昏过去了。喏,你看———”
陌生人也朝床上望了望:“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我把她带回去嘛,总不能让她再回芭蕉林里去。”叔叔的声音很平静。
“你要收养一个孩子?”陌生人有点惊讶。
“如果我的学校办起来,我就让她在那里读书。”叔叔说。
“我的天,我的天……”陌生人喃喃念叨,显然是太吃惊了。
“你不是要看看我的玉石吗?”叔叔在提醒那个陌生人 ,“我拿给你看。”
“不,不必了。”陌生人说。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你看过以后给我介绍一笔生意?”叔叔的声音充满了失望。
陌生人沉吟着,低头不语。
很突然地,叔叔的手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告诉你,去年,我自费走遍了全中国。本想写一本书,关于历史,关于文化,关于民族的传统和人类的生存状态……光笔记我就记了十几万字。可是,最令我震撼的是,在一些城郊结合处,或者车站,或者是娱乐场所,常常看见许多衣衫褴褛的孩子钻来钻去,捡别人丢掉的可乐罐头。我问他们捡这些干什么,他们说为了交学费。有一次我请他们吃苹果。三十多个孩子,每人一个。当所有的孩子吃完后向我伸出手来时,我掉泪了———我看见每只小小的手里拿着的,是一根细细的苹果梗。他们把核也吞下去了。他们眼巴巴瞅着我,还想再吃。看到这种情景,我还有什么心情到西藏去听六字真经,到戈壁滩上去寻楼兰古迹?我只想赚一大笔钱,办一所学校,让失学的孩子们读书,让下一代去写新的历史……”
叔叔说不下去了,他的激动的声音在哽咽。沉默的陌生人悄悄问:“那么,你做玉石生意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这还用问!”叔叔的口气不容置疑,“昨天在饭店里,我们不是也谈得很投机吗?”
“说的是啊!”陌生人在感慨,“世界这么大,你我萍水相逢,也是一份缘。我确实被你教育兴国的思路打动了。”
陌生人站起来,在窄小的房间里踱来踱去,他好几次俯身向那张小床,注视这个仿佛熟睡中的女孩子,显得十分激动:“你打算把校址选在什么地方?”
“石背镇。”路云天说,“那是位于东海边的一个山区小镇,我一位牺牲了的战友的家乡。”
“哦,石背镇!”那人点点头,似乎很熟悉的样子。突然,他在路云天的肩上拍了一下:“现在我决定了———不瞒你说我早年经商赚了点钱,我愿意跟你一起干。投资就包在我身上了。你也不必去做玉石生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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