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临了。她在过十七岁生日的前夕恋爱了。
吃中饭的时候,她找到他,告诉他,他翻译得很好,奖项是名至实归。
他看上去有些不安,仿佛要在她的赞美言词里寻找讽刺的地方。
"我是真的这么认为。"她热切地说,"相信我,我读过这首诗所有的翻译,甚至自己也试着翻译了其中的一部分,我的翻译当然是不可救药的,所以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噢,谢谢你,哦--"
"我姓格雷,名字叫阿格尼丝,全名是阿格尼丝-格雷。"
"噢,是的,我记得这个名字。我们校对《视野》的文章时你也在。但你不是德语班的,你一定是在彼得曼的班上。"
"我没学德语,现在我真希望自己选了德语,但是从初中开始我就一直学西班牙语。如果我改了课程的话,就拿不到所需要的语言学分了。我不太擅长学语言,但是我打算上大学后尝试一下德语。"
他很有棱角的眉骨上浓密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说道:"如果你没有学德语……"
"噢,我私下读过《挽歌》,当然是英语翻译的,不过是一个双语版本。后来我又看到了另外的翻译,比较其中的差异,我真的很想读原文。他是一个如此特别的德语作家,你不觉得吗?为了弄懂他,我查了德语词典,阅读我能找到的所有关于里尔克的东西,诗歌还有--噢,对不起,我耽误你吃饭了。"
"没关系,我想请你坐下,但是--"他指着她斜靠着的那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其中一个身材健壮的金发男孩显然一直在听他们谈话,他饶有兴趣的眼神让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直起身子说道:"噢,没关系,我还没有买饭呢,我的朋友总是给我留一个位子。我只想祝贺你,这个奖是你应得的,我很喜欢你读的东西,就这些。"她朝他轻轻地挥挥手,慢慢地走开,站到了买饭的队伍里。这一次,她一点也不饿。
第二次见到亚历克斯是放学时在大厅里,他对着她微笑并且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觉得就好像是亚历克斯吹起了一个装满幸福的大气球,她一口吞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可以飞离地面。心想,哪怕仅有他的微笑作为回忆,她也可以很久不回地球。
那天,洛克萨尼和往常一样开车把她从学校送回家去。洛克萨尼注意到了她朋友异常轻松的心情,还以为她是因为要过十七岁生日呢。她生日之后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享受快乐的暑假了。
阿格尼丝通常都会告诉朋友自己的感情状况,但是她不想现在就讨论亚历克斯-希尔。她希望自己能够独自享受一会爱情的快乐。她不想马上就听到--他为什么配不上她或者他已经有女朋友之类的话。她还没有准备好,不想设法"得到他"。就当前而言,不管怎样,这已经足够了。
所以她没有和洛克萨尼说这些--她们还要复习考试--而是在停车场和她的朋友挥手告别。她绕过一个很小的肾脏形状的游泳池,来到她和妈妈一起住的公寓里。
她父母离婚三年以来,她和妈妈在威斯海默街旁,橡树邮街不远的一幢公寓楼里安了家。她们的家是一个二层两卧室的公寓。她知道尽管妈妈或许不相信,但是比较以前的房子而言,她更喜欢现在这个。她喜欢她的卧室,里面有个电话插座,还有一个阳台可以俯瞰游泳池。她也喜欢这个游泳池,一点也没有因为失去乡村俱乐部会员资格感到难过。而且,他们现在可以很舒服地步行去购物中心。阿格尼丝认识的同龄人都不太喜欢逛这个购物中心,但是那里有个药店,里面有冷饮柜,还有一家墨西哥餐厅,一家音像店。她和洛克萨尼每星期都要在那里聚几次。
第35节:第三章 虚幻的美味(3)
她不怀念老房子,也不怀念那里的生活。她只是思念她的爸爸,她一直都很想他。至少她怀念曾经的那个他。
现在的这个他似乎已经不爱她了。
因为他又结了婚,搬到了达拉斯。她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见到他了,她也不知道他是否对她还有一丝一毫的思念。
如果说爸爸完全变了样,那妈妈也是如此,不过是往好的方面变化。她最终熬过了接踵而至的创伤。丈夫的离弃刺激了她,她再也不像过去那样躺在幽暗的房间里自怨自艾,一连几天带着漠然冰冷的情绪,也不再妄想她的演艺生涯。相反,因为没有人照顾她,玛丽-格雷惊醒过来,然后开始掌控自己的生活。她在萨考维茨找到了一份营业员的工作,交了新的朋友,和小女儿也更为亲近。双胞胎姐姐们都已经在奥斯汀有了自己的生活,现在就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在一起了。
最近这种亲密的关系有了些烦扰。可能是因为她不再害怕妈妈会冷冷地避开她,所以她也敢反对她了;或者是因为她长大了,发现她妈妈也一样可能会犯错误,所以她们总是争吵。她们互相看不顺眼,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不停。玛丽看不惯女儿乱糟糟的头发,看不惯她不肯化妆的做法,看不惯她牛仔背包皮带扣上"姐妹力量大"的字句。
"如果你总是这副样子,你永远也找不到男朋友,你要尽量变得更温柔,更有女人味。如果你一定要带着那副旧眼镜的话,那么你至少可以修修你的头发。"玛丽的最近一次攻击发生在吃早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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