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张小川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颜丹沉俯下身,一把抱住张小川,柔声道:“小川,你还记得七夕那天我问你要礼物吗?你送了我一枚小玉佛,我送了你一道护身符。”
——小川,你带着护身符,能保一生平安!
——丹沉,假如有一天我们两个人必须死一个的话,我希望死的是我自己!
——七夕节不许说这种话!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信吗?
——我不信!因为那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
她边说边往自己脖子上摸:“啊,我的玉佛呢?”
她随即放下张小川,双手在脖子上乱抓:“我的玉佛呢?我的玉佛呢?”
慌乱中她始终没想起张小川带着资料回家那夜,脖子上一瞬而逝的清凉感觉!
“小川,你的符还在吗?”她紧张道,又抱起张小川,在他脖子上一阵乱摸。
她伸手从口袋里抖抖瑟瑟摸出那张小黄纸,柔声道:“啊,我终于明白了,我们都被你骗了。”眼泪啪地滴在上面,一下就浸透了。
突然,她呼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旁边的何平,厉声道:“你到底给他说了什么!”
何平被她使劲摇晃着,哽咽着道:“我只交给了张队一封信。”
尾声
张小川队长见信如晤:一别半月有余,君当安好!
想必事到今日,你已查出端倪,其中是非亦明白七八分。非是小老儿故做玄虚,实是事该如此,人力难变,若是那日由我亲口说出,你未必肯信,你的上下未必肯信。只有亲历亲为,才明白老朽所述事情。
千年北州,地势险遏,自古大凶之地。故前人修城筑路,由高人指点,自成阵势,压制邪气。所谓九宫十八庙者,多是前人在阵点上布局,仿如写字作画之镇纸石。石若去,纸当飞。此宫庙历经数百年而无一损,文革中却几乎悉数毁尽。今仅存乾元观,勉强压住北大街那片残纸。老朽人微言轻,眼看千年古城就要毁于一旦,却束手无策。
十八年前,偶遇杜二小姐,方知已有恶灵作怪。后忆起崔家母子,大惊。此二人寿宴上竟能不惧老朽眼神,灵力着实非常。文革中乾元观险被拆除,不知是否与此有关。无奈老朽光有慧眼,却无一双莲花手,救不得众生。幸有高人一把大火,化去北州苦厄。老朽欢喜,以为多年前家道没落的前辈世家又有人仗义而出。不过今日之事,他却未见出手。想来,即使没有亡故,也在十八年前与恶灵争斗中元气大伤,难以出手。老朽若贸然说出事件缘由,只怕亦会步其后尘。
……
是月初六一见,你攒竹、印堂处隐隐有正气涌出,已然惊讶,后仔细观察,君应是公元一九七七年九月初九寅时出生,纯阳之体。人之生时没有相同,所谓相同盖因时间精确不够而致。我自相过李家女儿纯阴之身,不敢再谈相面,非得遇到纯阳之身才敢开口。纯阳之身百年难遇,本以为今生无望,谁料想得偿所愿。如此身体,百邪难侵,君之幸乎,君之不幸乎。
……
要破崔家女儿,老朽有一偏方。你定会怨我早不说出,老朽并非敝屣自珍,不肯示人,实是此方大干天和,以毒攻毒,难以治本。
崔家女儿,纯阴之体,几世积怨。要化解怨恨,惟有纯阳之人与其结成阴婚,阴阳交合,除尽怨恨,则其所控冤灵可得尽消。老朽附上你二人生辰八字两张,合婚符一道。若以纯阳之血绘出此符,手捏八字,当能合婚。合婚之地,须在乾元观正殿石阶阵点上,如是可使崔家女儿被镇与此。合婚成功,则阴阳二人结为一体,万世难得翻身。
老朽痛泣,崔家女儿莫大冤屈,所杀之人必是前世或今生与她有过仇怨。奈何老朽力量轻微,无法化解,出此下策,实是万不得已。施行与否,望君三思。
再痛泣拜上
周寒成公元二00二年八月
数日后,颜丹沉已经逐渐平静。她把张小川留给她那一小片儿符纸装进一个素青锦囊,挂在胸口。有一件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小川,本想给他一个惊喜——自己已经怀孕了。
收拾屋子的时候她看到张小川带回来那几本书。那是图书馆的,该去还了。
颜丹沉驱车到了图书馆,把几本书还给陆主任。正准备转身回去,陆主任忽然惊道:“这本书怎么被撕掉几页了?”
张小川楼下的花园里,一阵风吹过,草丛里飘出几页纸。
那是《北州逸事》第140到150页——《解放初期的豪门悲剧》上面记载这这样的故事——解放前,北市有一家旺族,方圆百里良天万顷,铺面无数,号称半城。这家人虽然家资无数,却宅心仁厚。如果遇到天灾,种他家田的人可以减租甚至免租;若是田工奴仆家中遭遇人祸,还会出资帮助他们度过难关。
解放后,这家人却被当作地主资本家的典型,遭到了相当残酷的斗争和迫害,一家数十口,老老小小无一人幸免。其时,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最惨的是他们家有个小媳妇,身怀六甲还被坐老虎凳,搞鸭子浮水。
那时候,关押土豪劣绅的地方正是乾元观。一日,那个小媳妇就快临盆,却是难产。她苦苦央求两位看守大婶救她母子性命,那两个妇人却熟视无睹,还踢了她几脚。据那两名妇人后来叙述,当时那女子恨恨地说,若得来世,当使你二人受尽冤屈,自相残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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