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弓清晰地记得,他曾经走的是右侧的大道,走到了坟场。现在看来,两条路殊途同归,目的地都是墓地。但是,下山的出路又在哪里呢?难道只有通往死的路,却没有通往生的路吗?
张弓的心突然冰凉了。
“张大哥,你怎么磨磨蹭蹭的。”胡瑜催促着,用力拽他的手腕,依旧捏的是他刚刚愈合的伤口部位。张弓感到了隐隐的疼。
山道崎岖,两人举步惟艰地走着。
胡瑜说:“没几步了,绕过那矮山头就可以望见那片墓地了。”
张弓的步伐突然缓了下来,他扯住胡瑜的胳膊,低声说:“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音乐。”
胡瑜愣住了,仔细地听,风中隐隐有鼓乐鸣奏的声音,象是从山头那边传来。她猛然大惊失色,说:“这难道是......”
“是什么?”张弓看着胡瑜怪异的神情,也不安起来。
“好象是......此地送葬时吹奏的音乐。”
“这里有黑夜送葬的习俗吗?”张弓脱口问道,略一思索,旋即惊恐了,“莫非......是你讲的那个传说?
说话间,胡瑜突然将手中的火把掷到地上,又是踩又是碾,火焰很快熄灭了,四周立刻陷入了浓稠的黑暗。
张弓压着嗓门说:“你干嘛把火把灭了?”
“嘘——”胡瑜的声音细若蚊蝇,“你瞧前面山头上。”
张弓凝神望去,山头那一边的天幕下,有浮动的绿光泛出,恍如绚烂的极光一般。
“那会是什么呢?”张弓怔怔地说,“但愿别应验你的传说。”
胡瑜在黑暗中紧张地攥住张弓的臂膀,手哆嗦得厉害。张弓慰藉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说:“走,我们去看看。”
胡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山头爬去。鼓乐声逐渐明朗洪亮,荡漾的绿光也愈发强盛,场景诡奇莫名。张弓双腿不可遏止地发软,但他毕竟是男人,必须得身先士卒。
爬到山头,张弓按着胡瑜的肩膀,蹲藏在菁菁的灌木丛之后。两人极目往山腰的墓地俯瞰下去,身形刹时凝固了,彼此突然死死地捏住了对方冰冷的手。
墓地里麇集着一群浑身散发绿光的人,手持飘扬的白色纸幡,木然地围站在一个墓旁。每一座坟茔都敞开着一个黑洞,仿佛公寓的门户。乐声不知从何处传出,时抑时扬,曲调阴阳怪气,令人惊心动魄。
胡瑜颤声说:“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的葬狐?”
张弓憋着气息说:“小声点,有人朝这边望过来了。”
果然,那群人之中有一个纤瘦的身影转了过来,朝他们所处的方向望来。
“是......”
胡瑜刚要惊恐出声,便被张弓伸手捂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几乎张裂的眼睛。
张弓的手也不住地发颤,他看清了,那个瘦小的人是小张弓。
小张弓似乎没发现他们,茫然地巡望了一阵,重又缓慢地扭过身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弓和胡瑜已蹲得双腿麻木。
乐声渐渐弱下去,若隐若现,最后只留了一点余音在耳边萦绕。幽绿的人群逐渐散开,各自飘向那一个个黢黑的坟洞,钻了进去,洞口倏忽闭合了。
一切重归黑暗和寂静。
刚才他们围聚的坟冢孤零零地滞留在原地,顶上插着一根黑乎乎的物体。
张弓和胡瑜沉沉地吁出了一口气,这才察觉屏息太久,以至于气闷目眩,心脏狂跳不已。
胡瑜说:“那些......那些究竟是人是鬼?”
“不知道。”张弓定了定神,说,“不过......我知道,正是那座坟墓,上面插的就是我的猎枪。”
“你真的要下去取它吗?”
“当然,那是唯一的机会了,相信我。你待在这里。”张弓说完,猫着腰沿山坡向下走去。
很快,张弓来到平阔的山腰,这里的气温出奇的低,冷意直透骨髓。张弓打着寒噤,警觉地朝四处张望。夜色混沌,死寂沉沉。
俄顷,他果断地朝那座坟墓奔去。山风忽起忽止,扯曳着他的衣袂。
近到坟前,张弓不禁缓下了脚步。黝黑锃亮的猎枪直僵僵地竖立在那座坟头,旁边搁了一块墓碑,张弓不敢再查看碑上的名字。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冰凉的枪柄。
“等一下!”
听到惊喝,张弓骇然回头,隐隐见胡瑜在暗中踉踉跄跄地朝他急速走来。
张弓说:“怎么了?”
“真的要拔猎枪吗?你难道不怕......”胡瑜欲言又止。
张弓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一只苍白枯槁的手,死命攥着枪头。那个可怖场景他至今未搞清究竟是梦是真,张弓内心的恐惧一下子被尽数激发出来。
张弓犹豫了。胡瑜默无声息地立在他身旁,亦似乎悚然不知所措。
猎枪在黑暗中灼灼发光,仿佛在期待张弓再次施予它实现价值的机会。
“不管那么多了,妈的,反正这世界全都疯了。”张弓忽然咬牙说。
张弓舒展手指,猛地攥住枪柄往上提。手腕忽然一沉,他的心也跟着一沉。
“难道这都是真的吗?”张弓呼吸急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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