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我不得不抬起脸。没想到这回竟是未亡人孤寂地
垂下眼睑。
「……外甥听我这样说后,说要写信给少爷,请少爷再度光
临这个家。我说怎能如此再三劳烦少爷,他却说少爷一定肯
再来的,因为少爷还没亲自打过那只鼓……呵呵……我外甥
实在是很不礼貌……」
未亡人脸红地望著我。我也感到突然面红耳赤起来,只能苦
笑著……因为我觉得未亡人下一句可能会说,豆馅饼的事我
也知道了……
「不过我另有打算,所以才让外甥写下那封信寄给少爷……
请原谅我们的……」未亡人再度行个深礼。
「不,不客气……」
我好不容易才开了口,说完马上慌忙从袖口内掏出手帕擦著
脸。这时,天花板上的电灯突然发出紫色的亮光。
「有吩咐吗……」妻木跪坐在房外。原来是未亡人不知于何
时按下了呼铃。
「你事情做完没?」未亡人边说边直直望向妻木。在那瞬
间,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未亡人的双眸,闪著一道与其说是冰
冷,不如说是残忍的光芒。我全身的神经立即绷得紧紧的。
因为在这一刻,我首次目睹曾听说过的“美人的狠劲”的真
相,且那狠劲又只在瞬间中闪现在我的眼帘。同时,也瞧见
被那“艳丽的狠劲”支配成奴隶般的妻木……少爷看起来是
那么地瘦骨嶙峋,那么地寒酸。
「是,都做完了……」妻木像个女人,在榻榻米上支起手
指。
「……那,你也进来吧。先向少爷行个礼……纸门关好……
再将那四只鼓拿到这儿来……」
妻木像个影子,按照吩咐将四只鼓并列在未亡人与我之间
后,正襟危坐地坐在一旁。
未亡人无言地环视了四只鼓,再凝视著其中之一……我感到
未亡人的双颊逐渐失去血色,连双唇也变得异常苍白。
我跟妻木均屏气缩肩地瞪大著双眼。
一种无以形容的阴森之气弥漫在房间中。
突然,只见未亡人的肩膀微微抖颤了一阵,接著用不知何时
已握在手中的丝绸手帕,轻轻按在眼上。
我吃了一惊。妻木显然也吓了一跳,眨巴了三、四下眼睑。
未亡人小声地抽抽搭搭了两三分钟,才从手帕中抬起脸露出
蓬乱的眉毛与睫毛。接著轻声咳了一下,以纤细的……却又
庄严的口调说:
「我一直在等待著这个时刻的到来。等待这个能切断我跟这
只鼓之间的孽缘的时刻到来。」
「孽缘……」我不禁顺口问:「这又怎么说……」
「我只要表明我的身份,我想少爷一定可以明白的。」
「你的身份……」
「是的……不过,我现在不想表明。也许少爷你会认为我的
要求有点过份,但是,这真的是个用我的性命也无法替换的
秘密。请你先从这四只鼓之中选出妖鼓,再打出传说中那种
音色出来,那时,我会向你说明到底是什么秘密……真是很
对不起,我现在只能这么说而已……」
未亡人的口调中含有女性特有的坚韧毅力……另一方,又深
藏著柔软的力量。比先前更紧张的深沉寂静,就这样荡漾在
我们三人之间。
过一会儿,我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动般,毕恭毕敬地行
了一个深礼,再滑下座垫,脱掉外挂。当我不假思索地伸手
触及眼前那个春樱鼓时,眼角瞟见未亡人好像大吃一惊,不
停地抖颤著双唇。我怀著武士面临白刃比斗时的心境,将鼓
拿到面前,挺直身子作好架势。
「妖鼓」的鼓皮,因饱含静谧的春夜气息,以及房间内的暖
气,手指一触,即能同时感觉到鼓皮像个处女的肌肤,细嫩
柔软。我集中精神先在表皮与里皮呵气,再从容不迫地将鼓
搁在肩上开始打起来。……我将最后的精力集注在手掌
中……
起初,打出来的是低沉阴暗、缺乏馀韵的……就像黑黝的寺
庙森林中传出的猫头鹰啼声一般的音色。没有欢欣也没有悲
哀……仅有低沉的寂寥……剥……剥……。
不过,继续打下去后,鼓音逐渐与我的手指融合,渐渐沉稳
下来。我垂著眼睑,集中精神在双耳,屏气凝听著隐藏在鼓
音深处的某种东西。
剥……剥……的音色谷底中,彷佛传出若有若无的馀韵……
我感到全身的毛孔自然而然地紧缩起来。
先祖久能音丸,的确是个名不虚传的制鼓名手。但是,他在
完成这只鼓后,没察觉到这只鼓不但包含了他自认为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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