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晚见到的梦中……
(……,你 刀刺 吧。 、马上。)
言词依然被虫蛀蚀了——好像竖立在墙边的拼图玩具,只要用手轻轻一压,那拼图小块粒便从指缝中纷纷跌落了。
唉!怎么啦?昨晚的梦——那梦究竟是怎么回事?
横向挪了几步,才稳住失去平衡的身子。慢慢地摇了摇头,举目上望,正好身处店铺的入口。
微暗的店内,没有客人。只有一位小个子少年站在店铺内的柜台后面。
少年面无表情地盯视着我。这少年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年龄可能只有十岁吧,做为店员那是太年幼了。
然后,看着我的少年迅速瞇起眼睛,薄嘴唇的一端往上翘,做出一个美妙的笑容。
接着少年从容不迫地把原先搁在台上的右手举至齐颜高,手上握着一把大号切肉刀。
那刀刃反射出来的银光,令我目眩。我不自禁地闭起眼睛,脚又不稳了。
就在此时——
在我心中掠过一丝闪光。
那纷纷跌落的拼图小块粒好像被磁铁吸引,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祝贺生日!二十岁的生日。)
我二十岁生日的晚上(……应该是今晚吧),行雄来访。
(这是我送的礼物。请马上打开……)
说罢,他递上用红丝带捆着的扁平盒子。我大喜,接受后当着他的面马上拆封。然后——
然后,从盒子中取出礼物。啊!这不就是放在高仲刃物店橱窗里的那把漂亮的petty knife小刀吗!
(……喂!)
行雄瞇起眼睛,愉快地看着我的反应,说道:
(你就用这把刀刺我吧。现在、马上……)
我紧紧握住三条金色蛇缠绕成复杂图案的刀柄。行雄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强行拉拽至正好将锐利刀尖对准他喉咙的位置。
(喂,快动手!)
行雄催促道。
(为什么?)
我迷惑而虚怯地问道:
(为什么要这样……)
(你心中应该有数。)
行雄淡然一笑,接着说:
(这不是你想做的事吗?)
(我?想做……)
(事到如今,还犹豫什么?)
(我……我……)
不久刀尖刺向他的喉咙。正如想象中那样感到柔软的触感,温热鲜红的液体喷到我的脸上。
(……为什么,行雄?)
我看着睁着虚弱的眼睛、满面是血的他,问道:
(为什么要我这么做?)
我一边问一边刺。
(我是多么的爱你呀!多么的爱你!)
我边哭边刺。发狂地刺。然后……
……十二月二十四日,我的二十岁生日的晚上。
这就是昨晚见到的梦。
多么可怕的梦!多么讨厌多么恐惧的梦!
我继续闭住眼睛,长叹一声。
此刻我听到了路上行人的嘈杂声,听到从店铺传出的“铃声叮当响”的乐韵——不错,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耶诞平安夜,是我二十年前出生的日子。
今晚,当派对结束回到公寓时,行雄又会来看我。我会含笑迎接,泡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为他御寒。然后……啊,然后?
预知梦——
这个名词突然在脑际掠过,我吓得睁开眼睛。
昏暗的刃物店内柜台后面,不见了刚才少年的姿影。
3
下午五时多一点,距离派对的时间尚早,我已到达“J”的门口。
这是一楝面对马路的四层楼小型建筑物。一楼是咖啡店,“J”本来是这家咖啡店的名字,二楼是挂着“自由空间——J”的时租派对场地。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眺望这楝建筑物。二楼窗户透出白色的灯光,附近已一片暮色苍茫了。
冷风一阵阵地吹来,摇撼着街树的枝叶。我不由得缩肩,抽出藏在外套口袋中的手,压一压被风吹乱的长发——正在此时。
我的视界一角被某物所吸引。
在行人路上的银杏树下面,正好对住咖啡店“J”的入口。
有一辆黄色的婴儿车。
它不是座椅式婴儿车,而是婴儿可以睡在里面的笼形四轮车,看起来已很古旧,车身布到处是淡淡的污迹。
我觉得奇怪,趋前观察。
里面没有婴儿——这是理所当然的,这种严寒天,有哪一位母亲会把躺着婴儿的车子弃置在人行道上呢?
不过,把自行车撂在行人路上的情况时有所见,把婴儿车撂在人行上倒属首见。
是谁做这种事情?或许送往大型垃圾回收站不方便而采取随便一丢了之的办法吧。
咖啡店入口的旁边有一条登楼的狭窄楼梯。我稍微犹豫以后,登上楼梯。
二楼的派对室已经开放,没有见到接待处之类,我径自入内。
电灯和暖气设备都开启了,但没有人影。看来还没有人到场……
从墙到地板到天花板,全为白色。日用器具也大都采用白色系;白色的餐桌配白椅,照明灯和窗帘也是白色的。
朝街的烟灰色大玻璃窗写着“Merry Christmas”的白色文字,说实在,这字体歪歪斜斜的,写得很不好看。
我在靠里面的位子坐下。
把手提包挂在椅背上,从来时路上文具店买的交换礼品放到桌子上。外套依然穿在身上,虽然室内已开了暖气,但一下子暖和不了快冻僵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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