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球特别料理_绫辻行人【完结】(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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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离开这个家之前我住的房间,倒还照原样保持着。那是一楼向南的八席大西式房间。

把文字处理机搬入房间置于写字台上、数据放在床上、换替衣物放入衣橱抽屉里。

当晚,吃了久违了的母亲亲手下厨做的菜肴。这是令人十分怀念的味道,但不见得是美味。毕竟离家生活多年,味觉爱好也起了变化。

父亲正好与一起工作的同事参加高尔夫旅行去了,三、四天内不会回家。妹妹名叫由伊,比我小八年,今年二十五岁。她结过一次婚,但不到一年便离异,又搬回娘家来住。目前还姓前夫方面的咲谷,但她想改回原籍。她说对于结婚这码子事实在是心有余悸,不敢尝试了。她在附近的幼儿园找了一份工作,已工作半年有多。

我预定在老家逗留一周,有一篇截稿期快到的供杂志刊用的短篇小说必须在此地完成。

做为专业作家,转眼间已是第七个年头了。在这期间,遭遇了各种事情。

处女长篇付梓之际,出乎意料地热卖。对我来说,写书的目的不是为了攫取新人奖,仅仅凭自己的爱好而写。但某出版社编辑觉得书的内容满有趣的,遂得以面世。一些资深的评论家批评该书未能紧跟时代潮流。我不以为然,继续我手写我心。

哪知道,幸运之神降临我的头上,今年春天——就在住院前几天,该书竟荣膺颇具传统和权威性的文学奖。

作品得奖,自然令我欣喜万分。而且,书的销路一直很好。高额版税足以维持我过着比较宽裕的生活。但在此同时,心头又掠过一丝不安:俗语说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这种巅峰状态能维持多久呢?

答案还没有想出来,我就进了医院,开刀动手术。

医生让我看了烧灼后割下的我的一部分肉体,那是乌黑得像腐烂牡蛎般的肉块。

☆ ☆ ☆

(此部分以另一字体印刷)

“吉比,喂!吉比。”

反复叫牠的名字,但牠始终没有醒过来。没有听到我的呼声吗?孩子纳闷地想。

“吉比,怎么啦?”

吉比死掉啦。当大人这样告诉他时,他没有流泪,只是感到茫然。

脚下的黑暗深渊似乎正在向四周扩展——那是二十四年前九岁的我。

☆ ☆ ☆

翌日。我发现打道回老家是一个失败的计划。

酷热。似乎能将身体慢慢融化的酷热。

即使开了空调机,热气还是不散。或许长久没有使用了,机械的运转调子有点怪怪的。

在蒸笼般的屋内,即使对着文字处理机,也无法工作。从壁橱里挖出一把老掉大牙的电扇,有气无力搧出的温热的风,反而增加了不快感。

第三天、第四天,同样酷热难当。

升到顶点的气温即便入夜也降不下来。永不止息的蝉鸣声撩起烦躁。在这种时候,若来一场雷阵雨,倒能让人痛快一阵。可惜的是,只闻雷声响,未见雨下来。越过窗玻璃眺望庭院,在黄绿色的棚盖下,一只叫做艾尔的瘦弱公柴犬伸出舌头喘着气。我一时兴起敲敲玻璃,可能苦夏的关系吧,艾尔竟没有朝我看。

视线再转到散乱的桌面。文字处理机液晶画面上的一大堆文字进入眼帘,将近二个小时过去了,仍然停留在那页上。

在这样的状况下写作,是绝不可能文思泉涌的。没有办法,实在是太热了。

把写不出文章的责任推卸到外部环境以后,心急火燎的心情竟松弛下来了。

暂时忘掉写稿的事吧。我带着艾尔,到附近的河滩去散步。

☆ ☆ ☆

凉风习习,身心舒畅。已有半个太阳隐没在西山后面。天空不知不觉地布满大片乌云,但无需担心——最多也不过响几下雷声而已。

以黄金时代某名探的爱称来命名的艾尔,一扫在家中庭园的懒慵姿态,变得生龙活虎。牠哼哼地抽着鼻子,摇头摆尾,兴奋莫名。

到了河滩,打开颈锁,牠呼地一声窜出去,欢乐地满地奔跑。

我站在河边,交抱手臂,合上眼。流水的哗哗声变成小小的漩涡包裹了我的身体,然后把我吸入水中——我陶醉在这样的错觉之中。如果真的被吸入,倒也不错——我心里想。

不一会,我被脚下的窸窣蠢动声惊醒,我猛地睁开眼。

环视脚下和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倒是奔跑撒野的艾尔已气喘吁吁地回来了。牠端坐在地上,似乎想告诉我什么事地看着我。

“喂、喂。”

我蹲下身,抚摸牠的头,却发现牠的嘴中衔着一样东西。

“什么?捡到什么东西啦?”

我一边问一边伸手出去。艾尔似乎明白我的意思,张开口,那东西便啪地跌落草地。我若无其事将其捡起。

在稍远处滚过隆隆雷声,我不以为意,只顾凝视从草地拾起的东西。

没有什么稀罕的,拿在手上的仅仅是个人偶而已。

身高约三十公分,是人体模型的缩小版。虽然略被泥土所沾污,但穿着簇新的黄色开领短袖衫和黑色石洗牛仔裤。手指和脚做得非常精巧,可是——

它有一个滑稽的地方。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轰隆隆……天上又打起雷了,而且比方才要近得多。

啊!我直觉大雨就要来临,赶紧锁上艾尔的颈锁。就在此时,豆大的雨点落到头上。

“多扫兴的雨呀!”

我不满地嘟囔着,然后一手牵着狗,一手捧住人偶,全速赶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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