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池边,找到一个合适场所放下便携式折椅。无风,周围也没有人影儿,水面还是同往常一样平静,呈深绿色。有几株樱树混杂在四周的杂样林中,刚绽开的白色蓓蕾优雅地点缀着风景。
装好钓鱼竿,又凭过去的记忆做好浮标,突然想到没有带鱼饵。
似乎被谁看到一般——事实上周围根本没有人——我搔搔头尴尬地笑起来。这次专程来钓鱼,竟忘了带鱼饵,自己先变成失魂鱼了。
“嘿嘿。”我嘟囔着把钓鱼竿置于脚边,故意摆出悠然的样子取出香烟衔在口中。
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如果就这样空手回家太没有面子了,但附近显然没有出售鱼饵的店子。是不是掘地找蚯蚓,或者寻找其它的饵料……
约莫考虑了抽三根烟的时间,结论是:鱼钩上不放任何饵料,甩出鱼竿到池中算数。
绿色的水面上漾起一圈圈的涟漪,红色浮标在水面载浮载沉……
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了——我自言自语地点点头。
本来我就不是为了想得到鱼获而来。垂下鱼线,静静地想象池中的鱼儿在钩附近游过,就已经满足了。
天气很稳定,但四月的空气还是凉飕飕的。随着太阳西斜,树影慢慢向池边移来,不久把我的身子也包在其中了。
我双手握着鱼竿,注视轻轻摇动的浮标。看着看着,自身彷佛也沉入时光的淤水之中。一年间身边所发生的事情不知不觉地涌上心头。
当夕阳开始把周围景色染成朱色时,我终于从时光的淤水中浮上来。看一看手表,已是接近黄昏的时刻了。
入黑之前必须下山,因为我没有准备手电筒之类的照明工具。
有点慌张地从折椅上站起来。正在此时,握鱼竿的左手霍地抖动了一下,我惊讶地望向池面,只见红色浮标急速地被拉入水中。
没有饵料的鱼钩不知为什么好像钓到鱼了!
我用双手握紧鱼竿,并加大握持力道。传到手掌的哔哔震动,那表示上钩的鱼正在水中挣扎——哦!这令人怀念的触感……
就这样,在夕阳西斜的时刻,我在池中钓到一条鱼,可谓不枉此行了。
2
这是一条奇怪的鱼。
体长二十多公分,在这样的小池子里钓到,也算是庞然大鱼了。
牠怎会吞食没有饵的钓钩?难以理解。但事实是,钓钩并非挂住鳍或鳃之类的地方,而是不偏不倚地含在鱼的口中。
最初,我以为是鲫鱼或鲤鱼。但这条鱼整体呈细长状,背鳍又大得出奇,而且双眼凸出。牠没有须,起码可以证明不是鲤鱼;但若说牠是鲫鱼,又从未见过体型这么细长的鲫鱼。
有可能栖息在池子里且有这等大小的鱼,还有鲶鱼、鳢鱼及black bass鱼 【注:原产于北美的淡水鱼,是钓鱼者的至爱。】。但从形状来看,根本不可能是鲶鱼和鳢鱼;与black bass鱼的差别则更为明显。如此说来,还是视作体型特别的鲫鱼比较恰当……
在现场不便深入思考,再说太阳即将落山,我将牠放入鱼篓,打道回府。
本来我就不是以捕鱼为目的,所以就算即钓即放生也不出奇。但不知何故,我却不作此想。或许,此鱼比较罕见,我有意带回家让妻子见识见识吧。
回到家里,从储物室取出水族箱,灌了水,把牠放入箱中。这是以前用来养热带鱼的小型水族箱,对这条鱼来说显得较为局促。但这条鱼似乎不嫌地方狭窄,放入后便在水中生猛地游动起来。
“哇!是一条稀奇古怪的鱼喔。”由伊一边望着放在起居间凸出窗台上的水族箱,一边说道:“你想饲养吗?”
“不行吗?”
“我不是这意思。”
“养一条怪鱼也挺有趣呢。”
我离开窗边,坐到沙发上。由伊继续将脸挨近水族箱,默默地看着,然后蓦地转过头,看着我说:“有点奇怪呀。”
“对,的确是一条怪鱼。”
“错,方才我说的是你喔。”
“我?”
“是呀。突然急着去钓鱼,没有鱼饵却钓到这么一条怪鱼,而你居然满怀喜悦地把牠带回家。”
“嗯,这样做不好吗?”
“好倒是好,只是……”
两人不再出声了,只是相视而笑。
3
翌日傍晚,正巧好友Y来访。
所谓“正巧”,是因为他与我同属一所大学,且在农学院的水产系教研室担任助教。我不知他的专业为何?但起码他比我和由伊掌握多一点鱼类的知识吧。
“哦哦,真是一条怪鱼喔。”
听了我的说明,他走近窗边注视水族箱。
“看来不是鲤鱼,但也不像鲫鱼。嗯,按我的见识,牠最接近于鳉鱼。”
“鳉鱼?”
“我是说接近,实际上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条的鳉鱼。”
“那么究竟是什么鱼?”
“这个嘛……”
Y装模作样地交抱胳膊,似笑非笑地歪着唇,看着我说道:“我不是专家,所以什么也不好说。或许你发现新品种了。在什么地方钓到的?”
“里山的那个小池子。”
“嗯,理学院有个熟人专门从事物种变异的研究,若告诉他,一定会如获至宝,马上来府上拜访。”
“啊,不。”我轻轻摇头,说道:“不过是条畸形鱼罢了,没必要请专家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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