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检查女尸的骨盆区域。首先是对生殖器的外部检查,谌彦用镊子取下阴噵和肛门的化验标本,然后收集血液、精子的样品,进行化验。接着摘下膀胱,收集尿样,因为要做毒理化验,看是否能从中发现某些毒品,比如苯丙胺类、安定类和巴比妥类药物。
内脏器官被取出后的女尸,只剩下了一个红红的体腔。谌彦专注于眼下的工作,尽量不让自己的思想分神。
最后是检查尸体的头部。谌彦先在头部的顶端切开口子,推开头皮,暴露出颅骨。然后,他叫来技术员董洪,让他帮助扶住女尸的头,固定在凹型枕内。他拿起电锯,随着一阵有节奏的锯与骨组织摩擦的声响过后,颅骨的顶部被锯开了。
谌彦小心翼翼地把头盖骨掀开,接着剪开覆盖在脑组织外面的“硬脑膜”,看到了那个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一辈子不愿向别人展示的“头脑世界”。初步检查脑髓体后,把各种神经、血管和其他附属物切掉,把脑髓取出来,称完分量后,同样解剖成小块,制成分析样品,以便以后用显微镜观察。
时间静静流过,到此为止,一个比较完整的解剖过程,基本上告一段落。谌彦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随后的善后工作就简单了,就是缝好尸体身上大的切口,因为不能把一堆支离破碎的肉块还给死者家属。
四、梦魇
那个梦又来找他了。谌彦发现自己踽踽独行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满是爬山虎的墙和墙之间,来回寻找着出路,无处栖身。
梦,像从暗夜里伸出来的水蛇,冰凉滑腻地嵌进了他的脚踝,把他缠绕,他只能亦步亦趋,在无形的牵引下,走入最深的黑暗。
眼前出现一幅惨白色的光影,房间和半掩的门,有灯光流泻出来……白晃晃的灯、白呼呼的塑料大棚,像是尸体脸上白花花的霜,看看也感到一股寒意。
冷!彻骨的冷!是梦吗?谌彦感觉自己无所着力,一副副面孔开始在脑海中杂乱地浮现……感觉终于清晰了些,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披头散发的,一缕长发零乱地贴在面颊上,她垂着一张异常惨白的脸,神情凄艳。女人的身子似乎还是温暖的、柔滑的、充满弹性的,然而已经失去了血色。谌彦知道,生命正在离她远去,女人终将身体冰冷地活在另一个世界。
恐惧像是石头掉进水中产生的波纹一样,不断地放大,不断地扩散,谌彦忽然产生了一股虚脱的感觉,他的心在这刹那间,似乎正朝着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暗深渊中坠下去。
女人口唇微张,似欲言语,她的眼波流转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慢地生成了一副恐怖的微笑。忽然,她迈着有如死神般冷酷的脚步,匀速地逼了过来……可怕的情景被恶梦强化着,谌彦感到生命仿佛停止了,似乎他注定永无尽止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幅充满死亡和恐怖的景象。
突然,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谌彦的眼珠猛地僵住了,女人眨眼间竟然变成了女友小婕,她的双手笔直地伸过来,然而“啪”地一声,像是触到了什么东西,影象像镜子一样应声而碎,面孔和四肢纷纷下落。
谌彦想要向她冲过去,可是不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达到目的。他感觉自己的气力越来越小,那时的情形,完完全全像是跌进了一个深深的泥潭之中,只能慢慢地下沉……谌彦真正感到了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惧。
一阵急促沉闷的雷声,将谌彦从梦境中唤醒,大雨将至。
谌彦坐在床头,用力地喘了几口气,他感觉脖子后凉嗖嗖地,像刮过了一阵风,心中飘过一片阴云,那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谌彦和小婕是在大学时认识的,毕业后,他报考了市局刑警支队法医一职,小婕则去了本市的一家医院工作。对于这场恋爱,谌彦并不看得太认真,初恋成功的人并不多,当初他之所以和小婕恋爱,主要还是想逃避孤独和生活中的沉闷,而并不是认为小婕就是自己今生感情的唯一寄托,在他的潜意识中,似乎还在等待能令自己全心投入爱恋的人。
上周,小婕告诉他,总院要送她去A市的医学院研修,时间是半年。
“好啊,趁年轻应该好好多学点东西。”谌彦还记得当自己说完时,小婕眼中晃过的一丝复杂神情。
小婕临行那天,谌彦因为有一项重要的活体检验,没能去送她。此刻,他仿佛看到了小婕,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无袖连衣裙,手提一只黑色的小提包,正婷婷地站在车站的入口前,脸上似乎还凝着期待的笑容……
谌彦的心一哆嗦,然后用力地甩甩头,他在心中喊着:“我是怎么了?中了魔吗!”
谌彦可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神经敏感、举止怪异的人。他知道这是幻觉,并没有人,也可能是自己又在做梦。
近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疑幻疑真的,并常常被梦魇缠绕,但倏忽间,梦又会把他松开,短梦惊回,醒来后,他心中久久难以平静,往往好半天都睡不着。谌彦曾以为谜底会在梦里,并试着再睡,再梦,却已无法还原到最初的场景,一些情节被搁浅下来,像水中央孤零零的小岛,失去了方向,始终无法知道答案。
恶梦使他心情烦躁,惘然若失,感到非常苦恼,简直难以摆脱。谌彦明白,一个好的法医,心理素质是第一位的,必须要有足够坚强的神经,从而保持理智的思维。只是他也不清楚,那究竟是恐惧还是厌恶!他找过心理医生,却没能改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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