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静静地回想着,自己害病,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见鬼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好笑。如果这么和别人讲,那是没有一个人相信的。见鬼了,真的是见鬼了。
那天晚上,她眼睁睁地看着死去了的爹爹从棺材里爬出来,跟着那只黑猫出了门,就这么样的,消失了。她现在想起来,都还是觉得,那情景一点都不真实,像一个梦。先是黑三的狗刨坑,然后,竟然上了楼,眼看着爹爹在天台的边缘往回走,黑三却发了狂一样把爹爹撞下了舞水河。一狗一猫,害死爹爹,还带走了爹爹。
现在,家里只剩下娘一个人了,她一定很孤寂。香草想到娘,就有些内疚。她想自己不应该不听娘的劝阻,一个人出来找爹爹。她和娘说,爹爹的“出走”,都是自己没有拦住,怪自己。如果她不把爹爹找回来,她这一辈子都难以安生的。和娘她是这么说的,但要是摸着自己的心坎儿问,是真的吗?她就不敢正视这个问题了。
她自己其实非常清楚,找爹爹,这不假,也是她真心的想法。去灵鸦寨找爹爹,也是为了能在那里见到舒小节。舒小节也找他的爹爹去了,也是往灵鸦寨去。那么,他们就一定能在灵鸦寨相会的。抱着这个信念,她就坚定了出来的决心。没想到的是,竟然病倒了。
好在,“近晚”客栈的这家人对她很好,把她当家人一样地看待。抓药,熬药,特别是她刚来时,病得不轻,连动一下都困难,还得这家店子的老板娘亲自喂她汤药,就像是自己的娘一样。想到娘,她不禁又湿了眼眶。
经过几天的调理,她的病终于好了,到现在,除了只是有点儿无力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症状了。她准备明天一大早,就继续往灵鸦寨去,找爹爹,找小节。这里离灵鸦寨不远了。
到灵鸦寨,能不能真的找到爹爹呢?她的心里还是一点底都没有。一个死人的出走,谁敢保证找得到?不过,至少,应该能见到舒小节吧。想到舒小节,她恨不得立即就起身奔往灵鸦寨。如果不是天黑了,她想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往灵鸦寨赶去的。
明天一早就走。
这么想着,她就起了床,先把帐去结了,免得早上又要耽搁一点时间。
她拢了拢头发,开了门,跨出门外,来到了干栏木廊。隔壁的房间,现在已经亮起了灯,显然是住进新的客人了。刚才她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看到房间里有灯,她的心里也有了点亮堂的感动。尽管不知隔壁的客人来自何地,去向何方,黑夜里的灯光于孤独的人,总是一种温暖和安慰吧。
走到楼梯口,老远就闻到一股腌菜水的味道,这味道,喜欢吃的人闻起来香,不喜欢吃的人闻起来臭。正要下去,就看到小伙计手里端着一个方方的大木盘,木盘里放着一碗腌菜水,黄黄的菜叶中夹杂着几片撕开了的红辣子,还有猪肝和腊猪脚。
她问道:“这个时候了,还有客人吃饭啊。”
小伙计问答道:“来了一对母子俩,还没吃饭哩,我给他们送去。”
香草说:“伙食还不错嘛。”
小伙计说:“是啊,那个当儿子的一看就是个孝顺崽,他娘走不动了,背着他娘来的哩。那当娘的呢,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还一个劲地给他儿子点好吃的,他儿子不要,不然,管叫他儿子吃不完。”
香草听了小伙计的一席话,心里又是暗暗地刺痛了一下。想想自己,在屋里的时候,也是任性惯了的了,何尝对爹娘这么孝顺过?倒是爹娘对自己,一向的百依百顺,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香草怕自己掉泪,赶忙往楼脚咚咚咚地趟了下去。
香草结了帐,回到自己的房间,早早地,就睡了。梦中,她见到了娘,离她很近很近。只是,虽然很近,她们的中间,却像是隔着一片木栅栏。娘就隔着木栅栏,正在慈爱地给她梳着头,一下,又一下……
三
这一晚,姚七姐和衣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脑子里,一忽儿飘来香草的影子,一忽儿飘来邓金名的影子,一忽儿又飘来邓银名的影子。好好的一个家,突然间天塌地陷,家破人亡,一眨眼的事,根本来不及想对策,也来不及反抗,一家人就阴阳相隔,天各一方,莫不是她前世做了什么过河事?她脑壳都想痛了,还是理不出头绪,眼睁睁地看着天花板,看到的却是一片黑暗。
对面的床上,吴侗一倒下去,就发出了酣声。也难怪,他吃的是辛苦饭,做的是力气活,又背了她一天,说不累那才是鬼话。幸好她没有让吴侗帮自己捶背,他会累得更厉害的。
天还没亮,她就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然后,就是轻手轻脚下楼的声音。不一会,就听到了大门开了的声音。哪个起得这么早呢?可能有急事,赶时间吧,天快亮了,她得好好休息一下,要不明天没有力气赶路的。这么想着,迷迷糊糊的,不久便睡过去了。等她醒来,窗外,已经大亮。
吴侗早已醒来,正盘腿坐着,双手手板朝上,交叉着平放在大腿中央,左手的拇指掐在无名指上,右手的拇指则掐在小指头的尖上。
吴侗听到动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双手手板心翻转过来,朝下叠在一起,这才开口对姚七姐说道:“娘,你醒了?是不是侗儿闹你。”
姚七姐说:“讲哪样话?天都亮了大半天了,我还在睡懒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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