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节:心 事(13)
王伯爵踱到小茶几边,呷一口茶,用茶水漱漱喉咙,吐在盂内。他又捏着茶盅缓缓地走开了,尽管突然有种将手里的茶盅摔个粉碎的冲动,但他又将手盅轻轻地放回茶几上。
自从那个采药人在黑龙潭现身,小连庄出了那桩灭门案,查阿镰来报后,王伯爵便一直有些坐立不安了,他一直希望那是事出偶然,不肯将二者联系在一起。但这十多年来几乎隔个一年半载便会发生这样一起命案,尤其是不久前的王庄命案,使他如坐针毡。他一直不知道这些同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大湖强盗身在何处,他也不想知道。
那兄弟俩同查阿镰讲价钱,当时他曾有心杀人,这是送货上门呵,但这样灭口,一旦泄漏出去,他将得罪整个江湖。当年他两次遭袭,查阿镰替他查过了,竟是大湖强盗所为。他们有人以为被杀手所害的那一干人,都出自于他王伯爵之手,最后这事都被查阿镰一一澄清而后摆平,但查阿镰这次也是无法招架了。而这兄弟俩的点子也背,他们原本拿了他的钱,马上就可以远走高飞的,但不料当日便被宰杀。紧接着这个形如恶煞的凶手竟在桐镇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他知道那杀手一找到王庄这兄弟俩,那么来找查阿镰和他王伯爵是迟早的事情。是的,他知道。因而他深深渴望能与这个犹如神龙不见首尾的杀手讲和,他把查阿镰请到渔园时,说的是不惜任何代价,然而查阿镰和他的人却也如此不堪一击!好了,这就意味着与司空坊杀人纵火焚尸有干系的人,除了他和天官,都被一网捞尽了!这段时间,将整个桐镇搅得翻天覆地鸡犬不宁的那个人,不但没有被抓住,他竟又直奔桑树坪,袭击天官的游轮。
其实活捉了,又怎样?他早就不是一人单挑了。他有一拨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们可以千年等一回。对他王伯爵而言,这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他王伯爵如今是终生不得安宁!
昨夜查阿镰的染坊一出事后,他就让王四海开始打点细软。他想走了,要想一劳永逸地了断这事,他就得离开桐镇。
李镇公和他的手下勘查染坊现场后说,那人竟豢养着一条嗜血成性的巨蛇。这该是何等不可思议、何等荒唐的事呵!然而这种不可思议的荒唐事,竟然是发生了的。查阿镰被切开了喉管,顷刻间便气绝身亡,而他的两个儿子也被当场击毙,是那蛇将他们的尸骸拍扁绞碎。
陶巡警一船人生生被扑杀不算,那船竟也会被大卸八块,而后遭殃的是天官的两艘汽艇。天官的卫士长说,天官南征北战,侍卫队从未遭到过如此惨重的损失,那些卫士个个百里挑一,有以一当十的神勇。
方才大家在兰芝堂议事时,卫士长说,他从死里逃生的侍卫那儿得知,这河中必有一水怪,护卫艇是遭遇大力才被掀入水中的。
一时间有关神怪妖魔这个话题,引出纷纷议论,闹得大家毛骨悚然的。但参陆办公处的一位副处长说,也可能是风,那种怪怪的风有时候会凭空在水中激起这种怪浪来。钱塘江入海口的盐官江中常有这类怪异长浪。这人是浙江盐官籍人氏,他说他自小在江边长大,此等怪浪司空见惯,尤其是月圆之际,浪起时,喇喇作响,白花花的一片,宛如蛟龙出水。
于是大家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了。
起初水怪的说法,被督军们叱责为神经错乱痴人说梦,纯粹是为了推卸自己护卫不力的罪责,但最后高梦轩也这样说,他亲见河中有一道极为怪异的水波时,督军们才将信将疑。
但李镇公一赶到,便一锤定音了,他有资格一锤定音。他说,掀翻护卫艇的不是单纯的水怪,那是一头庞大的水陆两栖怪兽。他们在染坊案中曾推测那是一条大蛇,不过,他现在看,它可能不是什么大蛇。据他说,陶巡警的船和护卫艇上的碎尸残尸,河里的有些浮尸,都有被撕扯咬啮的痕迹,或者干脆是被两排利齿切割下来的,上面的齿印尖利而又密集,如豺狼虎豹。大蛇或觅食或受惊,袭击人畜总是交缠生吞或咬啮毒杀,绝无撕扯先例。
王四海刚才过来一讲,他王伯爵完全倾向于李镇公的怪物说。那怪物先拿药局的货船一试牛刀,继而是查阿镰的染坊。从杀人现场查阿镰一干人那一脸魂飞魄散,极度惊恐的死相中,不难推测出他们临断气之前看到了什么。想到这儿,他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能想象那个寻仇而来的杀手将他放翻之后,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将一股股鼻息喷在脸上的情形。一如李镇公所言,那嗜血成性的怪物绝对为凶手所豢养,如同杨戬与哮天犬一般。不然,一头怪物怎么可能与那个杀手同时出现在同一的杀人现场?
同理可证,那杀手与刺客也同属一人,但王伯爵自忖,这伏击天官的刺客应与李镇公所说的兄弟会乱党无涉,他理应是司空坊司空家后人是也。可是查阿镰联络的这些杀胚动手之前盘查过司空家的那些个男女老少,一个都不少。即使司空坊所有的尸体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他也还暗暗地清点过人数,应当是万无一失的。但这杀人魔头若不是司空家后人,便无法解释这人在桐镇潜伏十多年杀尽血洗司宅的这一干人这件事了,而且他等得就是天官回乡这一日!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在最后一日向查阿镰开刀,他才一直没有对他王伯爵下手,他这是唯恐打草惊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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