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年轻人都轰笑起来,说了一些根本没有的事情。
“我转身走啦,以后就很安分。我们这种女人,没资格开什么心花…”我轻轻一笑,“看看菊圃的花倒还行。”
“何必跟瞎子计较。”郎先生听住了,闷闷的回了一句。
“他们眼睛都好好的啦。”
“心瞎了比眼睛瞎了还厉害呢,你不知道?”他没好气的说。
轻轻笑了起来,郎先生有时候挺护短的。“这也不能怪他们。后来我在外行走,就想通了。就像他们嫌弃我的容貌,事实上我也是的。我嫌弃他们的脑袋空空,比不上我的一丁点,更不要提强过我了。这两种嫌弃都是偏见,我都无法免除,又何必怪别人。”
他一脸郁郁,好一会儿才说,“那是谁让你心花开了?”
我靠着他的肩膀,“后来真的心花开就是被寄生的时候啦…别生气嘛,是你要我说的。我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但我记得心花怒放的感觉。就是看到一个人,哪怕连容貌都不记得,你的心就像是绷的一声,爆发无数欢喜和甜蜜,那是很美很美,很棒很棒的感觉啊…”
郎先生一脸惘然,“…是啊。真的很棒很棒…但也很痛、很痛。”
他说,他爱过一个人类,和一株花妖。
人类被他的真身吓昏,分手了。而花妖嫌弃他是半妖,虽然浓情蜜意,还是琵琶别抱。
入夜下起雨来,他被淋得湿透,却连擦都不擦一下,任由雨水漫过眼睛,潸然滴下。
“花妖并非解语花。”他说,“终究只要成了妖,就跟别的妖没什么两样。”
“人类有各式各样的,众生难道有例外?”我说,“皆是个人选择与缘法…野樱也不例外。”
“…心疼啊。”他失魂落魄的说,“将来几千年的煎熬,她怎么熬得住?”
我只是笑了笑,陪他继续蹲下去。
“唉,我在做什么?”他突然跳起来,拉着我,“瞧你淋成这样!”
“你也淋得够湿了。”我站起来,蹲太久腿都软了。
“真是,陪我发什么呆呢?”他扯着我进屋,“阿襄!帮姑娘放洗澡水!”
我不知道郎先生释怀了没有,但等雨停,他厚厚的植了一层植土,才离家去。道别后,他又频频回顾,这倒是没有过的事情。
而且他又走回来了。
“不给你嫁,也不给你去天上。”他突然板着脸说,“你也不准开心花。”
“…啊?”
“听到没有?!”他完全不像那个冷静又游戏人间的郎先生了。
“听到了,是。”我点头,“不是还要跟你去犬封教书?其他的我怎么有空?”
他露出一种非常柔软的神情,碰了碰我烧伤的脸颊。“朱移,再见。”
“郎先生慢走。”我说。
他缓缓的走出我的视线。男人都是比较鲁直的,我懂。不管是什么种族的男人。
以为只要命令春天不准走,春天就会停住。以为只要压抑住,心花就不会开。
“碁宿大人说得是呢,”我对着野樱说,“连你都比不上,笨得紧。”
野樱哗然一声,像是在欢笑。
(心花完)
之十一 余韵
急切春雨中,郎先生去办一件大案子,直到夏初也还没有回来。
横跨两季,当中只收到他三封家书。这已经算是多了,之前还有一年未归,连只字片语都没有的。
常来作客的碁宿大人很不满,我倒不觉得如何,早已习惯。他那人若是一头栽下去,就全神贯注、全力以赴。还知道写家书回来,算不错了。
这次牵涉大了。一个人类误闯雨师妾国,这些牧蛇的神民待他却好,疗病治伤,还派了小姑娘送他回家。但这个黑黝黝的美人儿爱上了人间的繁华,盘桓数月,又邂逅了一个游戏人间的神于儿。
神于儿乃是夫夫之山的山神,随身带着大蛇化身的侍儿。他跟这雨师妾的小姑娘一见钟情,拉着那个人类证媒,成亲了。
但雨师妾国不依起来,说小姑娘已经许人了,跑来人类家里吵闹,不小心打伤了人类。神于儿觉得自己的大媒被打伤很没面子,跑去雨师妾国兴师问罪,又伤了几个国人。
两方都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仇越结越深。夫夫之山和雨师妾开始积极备战,四处邀拳。雨师妾又把气出在人间,觉得人类忘恩负义,放了无数牧放的蛇,莫名其妙闹起蛇灾,惹怒了当地的修道者。
一下子三方准备开战,闹得沸沸扬扬。
本来神民、山神、人类准备打架,跟妖族没关系。但三方都来邀妖族帮忙,帮与不帮都得罪人,只好苦命组成个使节团,推郎先生当个团长,设法说服三方能好好的谈。
我跟碁宿大人解释,他只翻了翻白眼,说了一句,“无聊!”
摇了摇头,我泡了一泡春茶。他喝了一口,“雨水太多。”非常之嫌弃。
“人间的茶,就将就吧。”我无奈,“哪能如天上风调雨顺?”
“也是。”他搁下茶,把怀里抱着的阿襄递给我,“不能炼更小了。顶多就六岁。”他摇头,“七郎用的材料太糟糕,她这魂魄又残缺得紧,没办法更体重炼了。若用我的家常玉料,婴儿到一百岁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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