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唐时是魔啰?
静严沈吟片刻,“众生皆有佛性。”
“众生亦皆有魔性。”
“贫僧和道长看法有别。”静严微笑,“就此告辞,阿弥陀佛。”他转身进了村子。
那道士注视着他的背影,悄悄的弯起一抹讥诮的笑。“…你躲吧。躲了几百年,我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
唐时感到一阵剧痛。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自从她成蛊之后,所有的五感都消失了,不知暑寒,无谓饥饱。
当然,她也没有舒适或疼痛的感觉,只有无尽的虚无,和这片绝望虚无中,唯一还有感觉的强烈思念。
但是现在,她好痛。她跌跌撞撞的在芙蓉祠里走着,连隐匿都没有办法,她抱住自己的头,不断的在地上打滚。
真正的痛楚不是身体…自从她成蛊以后,就有了不自然的强壮。而是那种尖叫似的、折磨灵魂的极度痛楚,像是回到那一天,她发现自己的手血淋淋的插在喜叶的胸膛里。
那种痛到几乎粉碎的悲恸。
“姑娘?唐时姑娘!”她在昏晕中,感到一双粗糙又温暖的手焦急的拍着她的脸,“怎么了?妳要紧吗?”
像是即将溺毙的人抓住唯一的稻草,她大口大口吸着气,猛然的抓住那只手,张大几乎盲目的无神眼睛,“…喜叶,喜叶!喜叶,我好痛…”
“老衲不是喜叶。”静严为难起来,“哪里不舒服呢?唐时姑娘,我带妳去找大夫…”
唐时锐利的指甲几乎全陷入静严苍老的皮肤里头,一眼眼的渗着血。她渐渐的恢复神智,看清眼前这双关怀的眼睛…
须发俱白,神情慈蔼的老和尚。
她感到极度的失望,也有一丝丝的安慰。灼热的疼痛渐渐的冷却下来,她吃力的松了手,发现满手是血。
我…我又杀了他吗?
她凶猛的扑到静严的身上,摸索的在他身上找着不存在的伤痕。发现只有手上的血洞外没有大碍,她暗暗松了口气,神情渐渐凄楚下来。
“我不想杀你。也不要杀你。”她喃喃的,像是对自己说,“师傅,我希望你一直活得好好的…”
她掩面,悄悄的消失了踪影。
静严焦急得喊了几声,却再也没有得到唐时的任何响应。
她走了吗?静严古井无波的心,却有了一丝异常的荡漾。
事实上,她并没有走。像是一种预感,一种恶毒的不祥,唐时静静的守在门口,虽然她不知道她在等谁,或等什么。
但是很快的,她就知道了。
如眉的弯月有气无力的悬在天空,像是一抹痊愈不了的天之伤。黯淡的月光让周围有种雾样的朦胧。
铎铎的行声,像是死亡蹑足的脚步。
他站定,在朦胧的黑暗中,只有眼睛炯炯发亮,带着一种清醒的疯狂。他脸上伪装的胡须早就不见了,露出光洁如珠玉,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美丽容貌。
他抬头,望着隐匿行踪,坐在柔细梢头的唐时。“…终究还是找到妳了,贪狼。”明明是男子,却有着比人还柔媚的嗓子,但是听到的人像是受了寒风刺骨。
几乎冻结了唐时的灵魂。
她失神的望着这个漂亮男子,心里却混合着惊讶、痛苦、厌恶、狂怒…被彻底封印的记忆缓缓转动,飞的四散、组合…
“…帝喾。”她脱口而出。
“哎呀哎呀,我得好好的说说天刑仙官。我明明要他把妳的记忆洗干净的。”这个盯牢了她一辈子的唐朝国师、伪造成道士的前代天神,狞笑着不在她面前多做掩饰。
唐时觉得空气彻底稀薄了起来,她前生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让她窒息。
帝喾,是天帝的嫡子,唯一的皇嗣,被尊为“天孙”。甚至代替过年老的父皇代理天帝一职,在神魔交战,各天界不和的时刻,有过彪炳的战功。
他果决,英勇,让原本暮气沉沉的东方天界气象为之一新。
但是长年的战争似乎腐蚀了他,他变得越来越阴郁,越来越残忍,一点一滴的沈沦到黑暗中,等天神们惊觉的时候,他们原本英明神武的代理天帝,已经成了一个凶残的怪物,完全以杀戮为乐。
直到帝喾亲手杀了心爱的妻子,并将她的眼睛镶嵌在锦瑟中,得意的展现给众臣看时…所有的天人都了解到,他们的代理天帝发疯了。
原本在下都静养的天帝,立刻下令拘捕帝喾,致力于神魔停战协议,并与他方天界修好。
至于帝喾,在王母的苦苦哀求下,被拘捕到“南狱”,专门拘禁王孙贵族的华美天狱。但是帝喾拥有与生俱来的魅惑,看守他的仙官屡屡被迷惑,让他逃脱。而帝喾总是微笑着,到处挖出天仙女神的眼睛,血淋淋的打造他的仙器。
要杀他,天帝年老,又仅有这个子嗣,王母又极力维护。不杀他,天庭众怒鼎沸,如此下去,后果堪虑。
最后天帝指定星宿贪狼看守。
星宿之一的贪狼,和她所掌管的特质相当,是个娇娆慵懒的女子。但那只是外表。实质上,这个总是慵懒微笑的女神,却有着钢铁般的意志,独自守着帝喾,长达万年之久,哪怕是帝喾能迷惑多少人,就是没办法从她眼底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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