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浚介居然不要她!爱到底是什么其实她也说不清楚,但浚介这样的人就可以了,这种想法奇怪吗?
美步要维护自己的尊严,就这样被甩掉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连父母都还不知道,多么难为情!再让她重新找别人,不行!太麻烦,也太可怕了。
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儿哪?妈的!混蛋!
美步坐在出租车里的时候,一直用手绢捂着脸,她不愿意让司机看见她满脸的泪水。一路上用司机听不见的声音不停地骂着。
下了出租车,走进院门的时候,美步还在骂。突然,右脚踩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她没顾上护住肚子,手撑在了门廊的水泥地上。
膝盖磕破了。她跪在地上没有立刻爬起来,回头看了看叫道:“疼死我了!妈!你把什么放在那儿了?”
借着门廊的灯光,美步直瞪瞪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从那毛茸茸的身体可以判断出,那是邻居家的那条波美拉尼亚狗。
那条狗蔫拉吧唧地睡在地上,白色的毛皮被黑红的颜色染得乱七八糟的。再仔细看,那狗没有头,头滚落在离身体不远的地方。本来天真无邪的小脸变得很可怕,黑乎乎的舌头吐了出来,好像是在怪笑,蒙上了一层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美步……
芳泽亚衣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看了看电线杆子上标识的地名,她知道自己已经离开家至少四公里了。深更半夜的,一个人走了这么远,居然什么事都没出,亚衣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真的可以说什么事都没出吗……自从被带到警察署的那个晚上以来,她口袋里那把护身用的折叠式小刀就消失了。
亚衣茫然地坐在一个停车场前边,呆呆地看着前方。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开过来,停在不远处一所房子前边。房子里慌慌张地跑出一个人来,好像是高二的语文老师美步。
忽然,亚衣一边挑选着没人走的小路,一边飞快地往家跑。
跑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亚衣家的院子里种着两棵罗汉柏,其中一棵靠近二楼的阳台,亚衣顺着那棵树向上爬去——夜里她就是顺着这棵树溜下来的。
父母谁都没注意到她半夜跑出去,也没注意到她悄悄地溜回来。亚衣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得意地站在屋子中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静谧的空气包围着她。
深夜在街上转了那么长时间居然什么事都没出,真让人不敢相信,一点儿都不刺激!莫名的空虚感在亚衣体内弥漫开来:“我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吗?我,确实在这里吗……”
“你也算是个活着的人哪!”突然,祖母一连串恶毒的话语在亚衣耳边响起,“我们家才不要你这样的混蛋孩子呢!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要你,养着你还不如养条狗呢!”
祖母盼望的长孙流产了,儿媳妇希久子好不容易又怀了孕,生下的却是亚衣这个女孩子。祖母不仅感到失望,甚至认为是亚衣背叛了她。亚衣出生以后就没听祖母说过她一句好话。
“又不懂礼貌,又不好好儿学习,哪像我们芳泽家的!要你这个孽障有什么用噢!这个家将来可怎么办哟!”也许是因为正处于更年期,也许是亚衣的祖父年轻时净在外边搞女人使她精神上受到过刺激,祖母简直有点儿歇斯底里。
“看看,你一天到晚地闹啊,闹得爷爷的病都加重了,还不快去向爷爷道歉!爷爷简直就是被你杀了……瞪我干什么?莫非你被古代的恶女附体了?”
“混蛋!来月经的日子不准洗澡,脏啊!女人的脏!你身上有脏血!哭,哭也没用!女人哪,到死都是这样!”
但是,祖母临死的时候,亚衣还是觉得祖母有可爱的地方,而且也希望祖母喜欢自己。
“亚衣啊,你好好儿听着,只有好好儿努力,才能得到值得自己自豪的东西。努力,再努力,出人头地,活着才有价值,否则活着没有意义,等于行尸走肉,不能算个活人,不能算个活人哪!”
回忆起祖母这些话,亚衣用双手紧紧地抱住头,拼命地拧着,好像要把吸进毛巾里的水拧出去似的,她要把留在脑子里的祖母骂她的那些恶毒话拧出去。结果不但拧不出去,反而使那些恶毒话凝结起来,放出更浓的毒素,麻痹着她的神经。
“你要是个男孩子呀,那就完了……就你这学习成绩,还有脸去学校哪?你看你哪儿有个女孩子样儿啊!有人不讨厌你吗?
爷爷、奶奶、爸爸,都讨厌你!讨厌!亚衣真讨厌!你妈都不想活了,都是因为你不好!把你妈气死你就痛快了是吧?啊?亚衣!你听见了吗?”
亚衣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了。她晃晃悠悠地来到厨房。厨房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她拉开冰箱门,借着冰箱里照明灯的光,打开洗菜池下边的柜门,从里边抽出一把锋利的菜刀……
同年五月二十五日,星期六
放学以后,浚介从学生名簿上查到亚衣家的地址,坐上公共汽车直接去亚衣家。
亚衣家离开大路较远,是一片安静的住宅小区。穿过一个小公园,浚介来到亚衣家门前。亚衣家是一座普通的二层小楼,院子里种着两棵罗汉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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