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出现在大厅的那头。“我煮了咖啡。就在这儿,你们要就说一声。”
“谢谢,亲爱的。”拉里说。
露西有点犹豫地说:“我能参加进来吗?这是不是像委员会那样,是私下的讨论?”
拉里看着斯图,斯图平静地说:“快点过来。我想她快不行了。”
他们走得很慢,以让法兰妮能跟上。他们离开大厅,来到楼上的卧室。
“她会告诉我们的,”拉尔夫突然说,“妈妈会告诉我们的。不用发愁。”
他们一起走进屋,阿巴盖尔妈妈用临终前那种明亮的目光凝视着他们。
法兰妮知道老太太的身体情况,但还是很吃了一惊。她已经成了一堆骨架和肉干。屋里连一丝腐烂的气味都没有,也没有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气氛。而只有一种干燥的顶楼的气味……不,那应该是一种小店的气味。打点滴的针头深深地扎进她的肉里,只留一半在外面,她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扎针了。
她的眼光还是那样,包含着热情,亲切和慈祥。那是一种解脱,但是法兰妮还是感到一种恐惧……不是纯粹的害怕,但也可能是一种被神圣化的东西——敬畏。是敬畏吗?一种正在临近的感情。不是判决,但是一种可怕的责任,像一块石头一样悬在他们头顶。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小姑娘,坐下,”阿巴盖尔低语道,“你浑身疼痛。”
拉里扶她坐在扶手椅上,放松地轻叹了一声,尽管她知道这样坐一会儿身上还是会疼的。
阿巴盖尔妈妈仍然用那种明亮的目光凝视着她。
“你很快就会有孩子的。”她低声说。
“对……你怎么……”
“嘘……”
屋子里又沉寂下来,深深的沉寂。法兰妮着迷地看着这个临终的老妇人,这个出现在他们生活中之前就出现在他们梦中的老妇人。
“小姑娘,你往窗外看。”
法兰妮把脸转向窗户,拉里正站在那儿,望着外面那些两天前曾聚在那儿的人们。她看到的不是压抑的黑暗,而是一片安静的光明。那不是屋里光线的反射,而是月光。她正看着那模糊的,有点变形的保育室反射的影子。保育室很明亮,挂着一条皱巴巴的方格窗帘。那里有一张单床,床空着;那儿还有游戏围栏——但也是空的,还有一只在风中会动的颜色鲜艳的塑料蝴蝶。恐惧又把它冰凉的双手伸向了她的心脏。其他人从她的脸上看到了这一点,但他们却不理解它;他们从窗户中看到的只是一片被街灯照亮的草坪。
“孩子在哪?”法兰妮声音嘶哑地问。
“斯图尔特不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小姑娘。但是他的小命在斯图尔特的手里,也在上帝的手里。这个孩子将会有4个父亲。如果上帝让他活下来的话。”
“如果他……”
“上帝已经把它藏起来不让我看见了。”她低语道。
空空的保育室也不见了。法兰妮看见的只有黑暗。恐惧把它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她的心在它们中间跳动。
阿巴盖尔妈妈耳语着:“皇帝在叫他的新娘呢,他想让她和孩子在一起。他会让你的孩子活下来吗?”
“别说了。”法兰妮叫着。她用双手捂住了脸。
沉默,深深的沉寂,像是在屋里下了雪。格兰·贝特曼的脸像一个破旧昏暗的手电筒一样黯淡无光。露西的右手慢慢地上下揉捏着她浴袍的领子。拉尔夫把帽子拿在手里,心不在焉地在帽带上的羽毛上捡着什么。斯图看着法兰妮,但却不能走过去。不是现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幕,那是在那次会议上,当提到那个黑衣人的名字时,她立即用手捂住了眼睛,耳朵和嘴巴。
“母亲,父亲,妻子,丈夫,”阿巴盖尔妈妈嘟哝着。“敌视他们,神坛的帝王,黑暗的早晨的君主。我沉陷在骄傲中。你们也都沉陷在骄傲里。你们没听见它说的话吗,别相信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们都注视着她。
“电灯解决不了问题,斯图·雷德曼;民用电台也解决不了问题,拉尔夫·布伦特纳。社会学解决不了它,格兰·贝特曼;拉里·安德伍德,既然已了结的事无法阻止它的到来,你终生悔过自责就显得为时过长了。还有你的小伙子,法兰妮·戈德史密斯,也阻止不了。罪恶的月亮已经升起。在上帝的视野内,你们什么也提不出来。”
她挨个看了他们一遍。“上帝会在他觉得合适的时候作出安排的。你们不是制陶工人,你们是他们手中的陶土。西部的那个人可能会成为你们通向毁灭的车轮。我也不得而知。”
一滴泪珠,从那即将死亡的沙漠中,令人吃惊地,偷偷地从她的左眼中滑落,滚过脸颊。
“妈妈,我们应该怎么做?”拉尔夫问道。
“你们都靠近点。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回到天国的家了,从来没有人像我现在这样完全做好了准备。你们都过来。”
拉尔夫坐在床沿上,拉里和格兰站在床脚边。法兰妮表情痛苦地站了起来,斯图把她的椅子拉到拉尔夫旁边。她坐下来,用冰冷的手指抓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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