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赶快给陈姐打个电话,又怕太晚了陈姐早已经睡着。她不由自主把头扭向阳台的窗户,看见窗户玻璃上好像有一个黑糊糊的人头,还看见他两只小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嘴里的牙齿黑得分不出个儿。
白天人们忙着做事便忘记了黑夜里的恐惧,待到黑夜笼罩大地整个城市都在床上的时候,人们便进入了最放松最软弱也最需要安宁的时刻,如果没有黑夜里放弃一切进入睡眠,人们就不能重新生发出活力,是黑夜孕育了白天的勃勃生机。没有黑夜的安宁和彻底放松,城市也就没有白天的耀眼辉煌。
到了白天上班,李姐说:
“我这个人哪啰嗦起来没个完,昨天晚上给你打完电话,我老公骂我不是个玩意儿,说我不说人话是在坑你,咋能这么说话呢!其实,我昨天晚上本来是想告诉你,你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变态狂祸害女人那么厉害,扒光了衣服还得陪他喝酒打扑克,一点点把人整死,谁能受得了哇?你咋不回娘家去住几天呢?等过去了这阵子再回来呗!谁知道一说起来这嘴里乱跑马……”
贺芳梅苦笑:
“我怎么回去?我妈家我弟弟和兄弟媳妇还有我妹妹,加上孩子七八口子挤在两室一厅里,我再回去凑热闹,当大姐的,怎么好意思!”
“你就是要强惯了!其实,我已经搬回家一半了,你姐夫要是值夜班我就回家,我才不管呢!也是七八口子挤在一起!有啥办法?活命要紧哪!”
到后来,李姐悄悄把贺芳梅拉到一边,咬着耳朵说:
“猜猜!快猜猜!昨天我给你说的好事是啥好事?”
贺芳梅想了半天摇摇头:
“我还能有啥好事?”
李姐咬着她的耳朵说:
“你姐夫单位有个交通巡警离婚了!都离了快一年了,要不是昨天他上我家来喝酒,我还真不知道呢!”
贺芳梅扑哧笑起来,人家离婚和她有什么关系?
“年岁比你大一点,今年三十六了,别看岁数大,人可是个好人,是个老实人,就是脾气有时候大点儿。”
看看贺芳梅不说话,李姐又点点她:
“你今年二十几了?”
“我?”贺芳梅一愣,“我今年二十八。”
“这么年轻这么水灵,一个人过日子不是糟蹋了吗?你猜他们为什么离婚?”
看她没有反应,李姐又说:
“因为男人经常节假日值班、值夜班,女方害怕孤独,两口子总吵架,吵来吵去吵离了婚。你说这交通巡警能不值班吗?你姐夫就经常值班,要是该离我不得跟他离几回了!”
“值班又有什么?”
“有门儿!你要这么说话,就是你们有缘分。见一见?成不成没关系,先见见面开开眼。”
“我们?素不相识的……”
“那有什么!成不成没关系,约在一起吃顿饭呗,我请客!先找找感觉,培养培养感情,然后再谈婚论嫁。”
贺芳梅慌忙摆手:
“不急不急!想想再说!”
“那也好,明天我听你回话,现在他得等着咱们先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过这个店了,这年头,好男人不多,优秀男人更不多,知道爱你疼你的男人更是不多,等他落到别个女人手里你可别后悔!”
故事:人生苦短青春更短
初中毕业以后呆了两年没事干,正赶上征兵,妈妈和他都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赶快报名!从报名到体检妈妈都陪着他,不过都是站得远远的。
先是政审,后是体检,谢天谢地,他全都合格!绿军装穿上了,绿背包背上了,大红花戴上了,妈妈的眼泪笑出了,儿子长大成人了!只要进了解放军这所大学校,就是三五年复员回来,人也会大有长进大有出息。晚上妈妈和爸爸都喝醉了,醉了还在傻笑,笑他们的宝贝儿子终于时来运转。
新兵营里过了二十来天,整天忙于训练和学习,忙得他忘掉了学校的日子,忘掉了学校里的不痛快,忘掉了那几个欺负他的同学(现在他们算什么?等我有探亲假的,一定穿着军装回学校里去走走!)
崭新的军营生活,让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开始分配新兵下老兵连,好多人已经知道自己的去向。
指导员找他谈话时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手搓着军装的衣角,只要下到连队他就会戴上红领章红帽徽,成为真正的解放军战士,那时他一定要好好照一张相给妈妈寄回去,让全家都高兴高兴,也让街坊邻居们开开眼。
指导员看他许久却不说话。
他笑了,笑得很不自然,指导员不说话是不是想让自己去喂猪呀?他听别的新兵讲过,干啥都行就是不能去喂猪。
“怎么跟你说呢?你得哪来哪去,还得回老家。”
指导员真逗!我坐火车跑出来这么老远,要去的老兵连就在自己家门口?不会吧?他笑了看着指导员,毕恭毕敬地站好,老实等着结果。
“好像是,有人给部队写信,揭发你家的什么问题,对你重新政审,结果不合格……”
指导员肯定还讲了许多安慰鼓励他的话,都听不见,因为他的耳朵已经被一声巨响震聋了,他心里只能听见让他感到屈辱和难堪的起哄声嘲笑声,那强有力的哄笑声嘲笑声让他感到透心凉。大白天掉回到小时候的噩梦里,从天上往地上掉,掉哇掉哇,掉得人揪心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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