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叉吃得兴起,嘴角的鲜血,滴滴答答,一直洒到胸前。
张生吓得要死,伏在草丛里,一动也不敢动,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不一会儿,夜叉就将张生的马啃得只剩下一副白惨惨的骨头架子,抹了抹那张血盆大口,又跳到驴的旁边,去吃仆人的驴。那头驴好像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任凭夜叉咔嚓咔嚓地往下咬它身上的肉,不动也不叫,也就是一袋烟的功夫,那头驴就同马一样,身上所有的肌肉,都进了夜叉的肚子,骸骨在夜风中挺立了一小会儿,便轰然倒地。而夜叉却意犹未尽,耸起鼻子嗅了嗅,猛然一把抓住蜷缩在草丛里的张生的仆人,倒提在手里,抓住两腿,咔嚓一声,一撕两半,内脏哗地从胸腹中流出来,洒了一地。热腾腾的血液,溅在张生的脸上,腥而且咸,令人作呕。
张生心里明白,仆人死后,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在夜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中,张生终于鼓足勇气,嗖地一声从草丛里窜出来,背对着夜叉,向远处跑去。夜叉摇头晃脑地吃得正高兴,眼见即将到手的猎物就这么溜了,扔下仆人的大腿,暴跳如雷,嘴里又吼又骂,跟在后面猛追。张生吓得,腿肚子都快抽筋了,跌跌撞撞地跑出一里多地,后面夜叉的追赶声才渐渐听不到了。
张生回过头来张望了一下,没看到夜叉的影子,这才放下心来,扶着路边的大树,剧烈地喘着粗气,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在那场亡命狂奔当中,自己已经透支了全部的力气,全身上下每个关节都在疼痛,膝头酸软,而那个多名追魂的夜叉,说不定正在四处寻找自己。难道今天,就要命丧于此!
他一边休息,一边打量着四周,突然发现,就在前面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荒坟,坟墓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子。不管是男是女,是鬼是怪,总算是看见人了。虽然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地点出现的一个女人,还是令他感到无比的亲切。张生凝聚起全身的力气,走到那女子身边,连呼救命。
那女子看了看他,问他是怎么回事。张生就把自己此前的遭遇跟那女子简要地说了一下。听了张生的述说以后,女子指了指眼前的巨坟,说:
“这是个古冢,里面什么也没有,古冢后面有个孔洞,能够钻进去,郎君暂且到里面避一避,不然,恐怕就没命了!”
张生听了,连连道谢,绕过古坟,来到这坟墓的后面,果然在荒草丛中,找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要在平时,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进的,可是后面有夜叉追命,当下也没迟疑,便低头弯腰,钻了进去。
这古冢似乎是某位王侯将相的坟墓,里面极深,也很是轩敞。坟墓里面随葬的明器,早已被盗掘一空,只剩下光秃秃的四壁,那女子说的不错,这里面什么也没有。他进来的那个洞口,很可能就是盗墓贼挖出来的盗洞,金银财宝,已经从那个洞口运走了。墓主人的骸骨,也不知道让他们扔到哪里去了。这个对于墓主人来说,肯定是莫大的悲哀,不过,对张生而言,这样也好,至少不用跟一具尸骨作伴。
张生在坟墓里面趴了很久,也没听到人声。——不知道夜叉有没有追到这个地方,而那个女子,现在又身在何处,会不会遭到夜叉的毒手。带着这些疑问,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感觉洞口渐渐变亮了,他心里核计,可能是月亮从云层里爬出来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看看呢?
正当他还在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坟头上有人说话,那人声音压得很低,也不知道究竟说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说话声停了,有一个东西被人从洞口推了进来,
出口被挡住了,坟墓里面一片漆黑,张生睁大眼睛,也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不过,那东西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他很是熟悉,那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难道……
那个东西滚落之后,被遮挡的洞口露了出来,借着月光,张生发现,自己猜得果然不错,地上躺着一个死人,这个死人早已经身首异处,先进来的是身子,随后,脑袋也滚了进来。
难道,那个救自己的女子已经遭遇毒手了,张生心想。壮着胆子仔细看了看,啊!不对!这具尸体穿的是男子的衣服,身量也比那女子魁梧许多,看来,那女子应该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张生往后缩了缩,身子靠在坟墓的石壁上,想尽量和这具骇人的死尸拉开一段距离。只要天一亮,他就从洞口出去。
他心里正盘算着呢,又一具死尸从洞口扔了进来,死尸那张肿胀的脸,正对着他,张生吓得差点尖叫出来,费了好大的劲,才捂住自己的嘴,没有发出声音来。接着,又有几具尸体从洞口抛入。张生的前后左右,都堆满了血淋淋的尸体!
直到此时,张生心里才明白,自己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坟墓外面,分明就是一伙儿盗匪。此时,正从外面传来分赃物的声音,土匪头子大声嚷嚷着,说把这件衣服分给谁,那串钱分给谁。一连叫了十来个名字,领了钱物的,有的喜滋滋地哼着小曲,有的因为分赃不均,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过了好一阵,土匪们才散去。
同死人呆在一个窟穴里,张生心里十分害怕。他猜测,这些人很有可能是过路的旅人,身上携带的财物叫强盗们看上了,结果人财两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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