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不得多想,大步流星进了楼。
对史大方的家,向无畏是很熟悉的。参军前就是在这里渡过的,参加工作后搬出去住,虽然很忙,逢年过节也要来探望,所以他对楼内每间房都特别熟。
今天他感到有些不祥,进了小楼后,径直上了二楼。
正对二楼的楼梯口处是一间客厅,客厅布置得很雅致古朴,东西墙两面放着书橱和花格架,花格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根据格里大小,摆着青铜器、古瓷、古玩,青铜器看去年代久远,锈迹斑斑。古瓷造型古朴,青瓷兰花居多。别小看了这些古瓷古玩,这可倾注了史大方的许多心血,他视为珍品爱不释手,有时也当众卖弄一番。大多数人敷衍奉承,人云亦云,但有些净友直言,认为是膺品不屑一顾。有时主客竟唇枪舌剑起来,争论得面红耳赤,不欢而散,倒也成了再见面时的谈资笑料。南面墙通开是一面大的铝合金拉门,大玻璃窗显得格外明亮,紫红色窗帘显得很厚重,垂悬两侧。屋中央摆着一圈沙发,紫红色的套,大概与窗帘同一质料。沙发上有靠垫也是紫红色的,正中央是一个长条形古色古香茶几,高矮适中,大概是与沙发配套来的。
向无畏悄悄来到客厅门前,发现门是半掩着的,通过宽宽的门缝能观察到史大方。
史大方在客厅内正背着手围着沙发踱步,一步,一步十分迟缓。一边踱步,一边在低头沉思。
史大方看上去有八十左右岁光景,总的来看是瘦高老头。头发花白稀疏,大概是瘦的关系,显得满脸全是皱纹。颧骨陇起,眼窝凹陷,黄眼珠仍很亮。他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腰板拔的都很直,这和他军人出身有关。有钱难买老来瘦,没病没灾,人显得很精神,身体显得也硬朗。
他是一个传奇人物,也有过一段传奇历史。他有一个古怪的脾气,不太喜欢表白自己的过去,对别人写文章对他歌功颂德,他很反感。有的记者采访他屡屡是闭门谢客。离休后深居简出,没事就写写字。他的毛笔字进步很快,有时老干部局举办画展书法展,他也带去两张作品,参加展出。别说还得到行家们好评。
离休后,他几乎不参加社会活动,除非参加老战友追悼会。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战友渐渐的驾鹤西去,这样能知道他光荣历史的人越来越少。
不过向无畏还是了解到了一些史大方过去的情况,这倒不是史大方亲口讲述给他的,而是史大方的战友来做客时,在闲聊时候,他从一旁听到的。虽然是零零碎碎,次数多了,向无畏也能理出个头绪来。
史大方是抗日期间参加革命的。先是做部队通讯员,后当上尖刀连连长,后被派到白区做地下工作。当时新四军的后勤供应工作很困难,他在为新四军筹粮、筹款、筹衣被、筹药品历经艰险,立下了汗马功劳,受过军部嘉奖。解放前夕,他被派到东北宫海市,从事地下党领导工作,这期间认识了一个老乡,一个渔霸出身,做教师工作的尹玉环。为便于开展工作,组织上将尹玉环安排到他身边当掩护。对外是以夫妻身份相称,对内则是革命同志。
尹玉环有文化又漂亮,善交际,黑道白道她都能对付。她还和国民党政府官员有交往,活动能力特强。
史大方几次遇险都因为尹玉环的特殊身份,逢凶化吉。由于工作上的关系,两个人接触时间长了,关系逐渐密切。工作上互相帮助,生活上互相照顾体贴,两个人产生了那种异性才有的爱慕情感,但彼此心照不宣。
恰在这时尹玉环接到一封家信,说父亲被解放区政府枪毙镇压,原因是他为了女儿婚姻大事,害死了一位新四军干部家属李桂花。李桂花就是史大方的妻子,据说是童养媳。她比史大方大不少,两个人没什么感情。
尽管如此,尹玉环对史大方深感内疚,因为他们毕竟是夫妻一场,况且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儿子。为此,她有一种负罪感,她要给予史大方精神上、生理上的补偿。
一次夜间很冷,史大方深夜从外面回来,见尹玉环特意备了火锅等着他,心里很受感动。又冷又饿的他,吃的很饱很暖和,还喝了不少酒。尹玉环扶他回屋休息,史大方发现自己床上,多了尹玉环一床被。正奇怪时,尹玉环告诉他,因为天气太冷,为了不影响他睡眠,把自己的被子给他压脚。史大方不让,他怕尹玉环冻着,就这样两个人让来让去,让到最后,两个人目光碰到一起。那含情脉脉的目光,简直如电流,碰得两个人怦然心动。那目光,既充满柔情又充满期待,用不着过多表白,一下子两个人相拥相抱在一起,两个人喘息着,剥去对方所有的衣服,倒在床上,激情作爱。
不久,一封匿名信摆在他们领导面前。匿名信上说史大方家乡有妻子,如今又迷恋渔霸的小姐尹玉环,是当今的陈士美,生活作风有严重的问题。领导找史大方谈话,史大方暗暗吃了一惊,他知道这件事只有他最亲密战友钱而夫和向叔皇知道,信是谁写的呢?他有些化魂,史大方来不及多想,他感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面前站错立场,那是阶级感情问题,是要被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他只能死不认帐,为自己开脱辩解。
他急忙向领导说,决不能辜负领导对自己的信任,也不能往领导脸上抹黑,并说明自己和尹玉环没有过那种关系。并强调说:“我受党培养教育这么多年,我怎么能和一个杀害自己妻子的渔霸女儿,发生那种关系呢?这不是故意陷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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