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殇_十七【完结】(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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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五官平凡的都是差不多,他画不出个所以然来,难怪我怎么瞧着都不像,只是那眼中的寂寞倒是画了个十成十。他也不知何为马尾,头发只作冲天冠,煞是奇怪,看上去真像个小女孩,难怪旁人把我当成他收养的。

  有个女子想伸手碰苏毓的画卷,回春堂的伙计赶忙上前阻止,“小姐,这画像已挂了两百多年,日出挂起,日落收起,才保存完好,请远观切勿碰触。”

  那女子讪讪地收回手,羞红了脸。

  “若您想要苏大夫的画像,出门左转街尾有位师傅临摹了许多,可供购买。”

  “谁说我家小姐要苏大夫的画了,小姐冰清玉洁,长于书画,只是想看看这画功如何罢了。”丫鬟大声回护主子。

  伙计答得也不亢不卑,“此画是苏大夫真迹,他当年曾学画两年,最后只是画了这两幅流传后世,便已惊艳画坛,几代下来画家临摹收藏无数。再者,买苏大夫画像者,多半也是为了家宅平安。”

  学画两年?他倒是把自己的俊俏貌美画了个十成十的,而我的画像挂在旁边,虽觉得是个陌生人,但在他心中,恐怕就是我本人了。

  这就是苏毓眼中的我,而这画卷就挂在他旁边,不知陪伴了多少年月。

  ××××

  两百多年不见,紫禁城扩建得更加巍峨壮观,苏毓曾住过的太医院四合院早就不知去向,是拆了还是改建,抑或是炮火毁灭,无从揣测。

  我在离开京师两百多年后又回到了这里,京师对我而言,若没有苏毓,只是一个驿站,休憩后便前行……

  鬼差在人世间穿梭,阅尽沧桑,直到一日,连自己都变得无感无欲后,悄然离去。这是鬼头大哥告诉我的,一个决定去投胎的鬼差跟他说的话,看似是离活人距离最近的工作,却是最被漠视,在冷眼旁观几多年后心终究结冰。

  现今想想,死魂又何尝不是?自那日起,阿八便消失了。

  本以为苏毓的墓必在凤阳城边,但我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幸而在酒楼中听人提起,才知道苏毓的墓在京师。

  为什么会在京师?

  一般官员即便是在天子脚下当再大的官,最后也是荣葬故里祖坟。苏毓祖籍不知是在哪里,但肯定不在京师,那年他当院判,是第一次入京城。

  不知我回去后在京师又发生了何事,但京师中若真有对于现在的我最值得纪念的地方只有一个。

  我踏上一节节石阶,山路早已被铺平多时,石阶因为踩踏过多而光滑润泽,即便如此,走这山路的人还是甚众,携着香烛,心怀虔诚,如同百年前的我和苏毓。

  月老庙前划归出一大块空地,红砖墙琉璃瓦围起,前朝皇帝御赐的颂碑立于门口,门中却只是起了个简单的坟冢。

  苏毓墓。

  ××××

  你葬在这里吗?我抚上石碑。

  很难想像我手下的,是苏毓的墓碑,我走时,他还是翩翩少年。

  墓碑上的颂文我看不懂,是长篇古文,只是那卒日我看得分明,他应是死于三十九岁。

  三十九岁,尚且风华正茂。

  三十九岁,我还能在他身边十四年。

  绕了一圈,除了墓碑上简单的生卒时辰外,就无其他线索。

  我走出门时才发现门口的颂碑背面居然刻有字,而且甚是简单。

  “月老庙,跪垫下。”

  这是苏毓留下的线索?

  月老庙的庙楼被几度翻新,再加建二楼,可见香火鼎盛确实很有帮助。

  我走入时,唯一一个简单的跪垫旁居然还有文人墨客,揣测留在颂碑背面的谜题。

  “跪垫下明明无任何字,为何在苏毓墓那里却指明内有玄机?”

  “非也非也,月老庙不定指这间。天下月老庙何其多,苏毓不过是故弄玄虚。”

  “难不成要一家家去找?”

  “何人有如此闲工夫。”

  “听闻明朝也有痴情女子踏遍天下月老庙,只为找到苏毓真义。”

  “结果如何?”

  “谁人知道。”

  这群不知是求姻缘还是闲啃牙的书生调侃了半天,才随着香客离去,偌大的庙竟然没留有半个尼姑或和尚打理。

  我摸了摸香案,一日下来,居然还是纤尘不染,是用法术的吧,蹲下把跪垫移开,下面的确是平坦石板,没有一丝痕迹,但若能在这庙中任意使用法术,想必这石板上的,也只是雕虫小技。

  暗运法术恢复石板先前的样子,我手下变得凹凸不平,密密麻麻,细细摸索后,我倒抽一口凉气。

  “摸到了?”背后阿八的声音响起,略带撒娇,“这局我都布了两百多年了,现在你才来,真等煞我了。”

  生前死后的声音会有所不同,我记住了,这苏毓死后的声音。

  “其实不止这跪垫下,整个庙的地上都是,你再摸摸。”声音渐渐冷却,尖锐。

  我转过身唤他,“苏毓。”

  苏毓依旧是那绝魅容颜,可眼角却不再带有一丝和煦。

  那地上遍布的只有一个字:恨。

  “你等了两百多年,竟是想告诉我,你恨我?”

  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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