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的我很自然地想到了父亲,我也没有问他要太多,只希望他能给我出十万块钱,我凑合把首付给付掉就行了,可他直接告诉我,他手里没有钱。我几近哀求地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让他帮帮我,可父亲依然坚称他身上没有钱。后来我一怒之下用砖头砸在了他的头上,当时要不是我叔拦着我,我估计……”
吴明远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卷,浓白色的烟雾被他的嘴巴紧缩成一团团蘑菇云。从他悲伤的表qíng不难看出,他的内心充满了悔恨。
最后一口烟雾从嘴巴里吐出,他继续述说这个故事:“那一次,我和父亲虽然闹得不可开jiāo,但是我依然没有拿到钱。我很恨我的父亲,我更恨老天为什么不让我投胎到一个有钱人的家庭。我第一次感到那么束手无策,我一次次地问自己该怎么办。”
“虽然当时的我很颓丧,但是我告诉自己,以后的路还需要我自己去走,我吴明远以后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我就靠我自己!”
“就在一个月后,我叔直接找到我公司,一口一个畜生骂我。我才震惊地知道我父亲从高架上摔了下来,没抢救过来,已经走了。他告诉我父亲死的真正原因:父亲为了给我筹钱竟然去卖肾,由于他身体没有恢复才一脚踩滑从高架上摔了下来。原来我父亲身上真的没有钱!以前的泥瓦匠根本没有那么高的收入,他用血汗换来的钱全都花在了我这个逆子身上。回想着从小父亲对我点点滴滴的宠爱,我叔骂我是畜生都太轻了!”
“我叔还告诉我,父亲的肾被割了,对方却一毛钱都没有给他。他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我心里怎么可能放得下?!”
“送走我叔后,我开始四处寻找那个拿走父亲一个肾的骗子,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他必须死!”
“父亲被火化之后,我叔把父亲的骨灰连同最后的遗物都转jiāo给了我,我把父亲安葬好后,在他的手机里找到了那个绰号叫狐狸的人的电话号码。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骗子。我本想打电话约他出来,可这个人十分狡猾,我以卖肾为由和他联系了将近一个月,他都没有跟我见过一次面。”
“你要报仇这事,你有没有跟你叔说起过?”明哥cha了一句。
“没有,他一个字都不知道,我叔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你们可别难为他!”
“行,我答应你,你接着说吧!”
“后来工地给了15万的赔偿款,我叔给父亲办丧事花了一万,剩下的14万都给了我。我把手里的所有积蓄全部拿出来,给我女朋友在市郊买了一套单身公寓,算是我对她的补偿。因为在我心里,这辈子最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我的父亲,另一个就是她。一切安排好后,我只剩下一个念头——报仇!如果不杀了狐狸,我的良心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受到谴责。”
“频繁的联络,使得我渐渐取得了狐狸的信任。条件谈好后,狐狸带我去医院做了体检,并答应我做肾源匹配。焦急地等待了半个月,他终于给了我回话,并约定了取肾的时间和地点。”
“当天晚上,我把从杂货店里买的刀磨了一遍又一遍,接着我戴着父亲以前做工时用的手套,骑着朋友的摩托车赶到了约定地点。我一推门,发现只有狐狸一个人,我二话没说,一刀捅进了他的心口窝,他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我捅死了。”
“把狐狸杀掉之后,我便在屋里等待取肾医生,可是左等右等一直没有来。狐狸是个很jīng明的人,他与医生之间肯定有暗号,所以医生才迟迟没有露面,既然这样我就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
“我的计划是gān掉他们两个人,可现在只杀掉一个,我很不甘心。看着狐狸的尸体,我又联想到了我的父亲,既然他拿走了我父亲的肾,那我也不能给他留全尸,愤怒之下,我拿起刀将狐狸的两个肾给挖了出来。”
“你以前是不是学过解剖?”明哥开始针对细节提问。
“我在大学里学过运动解剖学。”
“你接下来又做了什么事?”
“因为还有漏网之鱼,所以狐狸的尸体不能这么快被人发现,我想着先把尸体处理掉,然后再抽出手来去找那个医生,于是我就把尸体装在了我事先准备好的睡袋里。”
“你为什么会选择睡袋当装尸工具?”
“我又不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我担心去买正规的装尸袋会给你们留下线索,而且我曾在电视上看过,在野外露营的人发生意外,队友都是用睡袋当装尸袋来用的,而且睡袋还防水,这样血就不会走一路洒一路。”
“你把尸体装好之后呢?”
“尸体装好之后,我本打算给埋掉,可挖坑需要太多的体力,于是我就想到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一个很大的粪坑,如果把尸体扔进粪坑里,就算臭了也不会有人发现,后来我就把尸体扔到了那里。”
“死者的肾脏你是怎么处理的?”
“喂狗了!”
“问你一句题外话。”明哥示意叶茜不要记录,“你最初的想法是不是鱼死网破,跟他们同归于尽?”
“对!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不要把老实人bī上绝路,当我们什么都玩不起时,我们会玩命!”
①压水井是一种将地下水引到地面上的工具,一般由铸铁制造,底部是一个水泥式的垒块,井头是出水口,尾部是和井心连在一起的压手柄,有二三十厘米长,井心中装有引水皮,靠的就是这块引水皮和井心的作用力将地下水压引上来。压水井在城市中几乎已经看不到,但是在农村还是人们用来取水的主要工具。
第四案仙姑往生
一
时针和分针把钟面完美地切割成了两个半圆,麦芽糖色泽的阳光均匀地洒遍了它所能触及的任何地方。这原本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傍晚,古沟村的一户人家却没有任何心qíng去享受这一切。
“哇……哇……”屋内传来刺耳的婴儿啼哭声。
“老头子,这该怎么办啊?”老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围着一个红色的木质婴儿chuáng来回跺脚。
站在老妇身边的老汉,心疼地看了一眼眼泪快要哭gān的娃娃,心里不是个滋味。
“儿子媳妇不在家,这可怎么办啊?”老妇yù哭无泪。
老汉用他那粗糙的拇指,轻轻地抹了一把婴儿眼角悬而未滴的泪水,接着他问老妇:“你去村头的卫生所,医生咋说的?”
“说娃小,不敢给用重药,给打了个小针就让带回来了。”老妇心疼地把裹着包被的娃抱起,捧在半空中来回轻轻地晃动,口中喃喃道:“孙子不哭,孙子不哭。”
“哇……哇……”
老妇的安抚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小孙子依旧哭闹不停。
“这可咋办啊?”老妇彻底没了主意。
“要不去镇里的大医院吧!”老汉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家里连三百块钱都拿不出来,咋去?”老妇嘴里“哦……哦……哦……”地哄着小孙子,抽空回答道。
“儿子媳妇在外地,现在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这要是隔了夜,哭出毛病咋整?”老汉说完,径直走到屋内唯一一个落满浮灰的红色大衣柜前面。
“你gān啥?”
“gān啥,gān啥,孙子的命要紧还是钱要紧?我拿钱去雇一辆三轮车,去镇上的医院看看。”老汉一把将衣柜的柜门打开,从几chuáng棉花被中间掏出了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手帕。
“家里的钱是不是都在这儿?”老汉一层一层地将手帕打开。
“可不都在这儿?我兜里还有五块,就这么多了。”老妇哄着孙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老汉手里那一沓毛票。
“呸!”老汉往手指上吐了一口唾沫,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点数目。
“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每一张钱币老汉都会使劲揉搓好几遍,生怕有夹张。
他以左手的拇指为“楚河汉界”,一沓钱很快从“河”的一端转移到另外一端。
“二百八十五块,加上你口袋里的五块,正好凑个整数。”
“这些能够吗?”
“我一会儿去村主任家再借点,应该问题不大。”
“可这都这会儿了,马上就天黑了……”老妇依旧犹豫不决。
“没事,天黑得晚,七八点钟天还大亮着呢,赶快点能来得及。”老汉把钱贴身塞在了衣服的里侧,“再说,镇里的医院可不像咱们乡下,人家半夜都不关门。”
老汉朝装钱的胸口又使劲地拍了拍,确定钱装好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哇……哇……”
老妇抱着小孙子也紧跟着走出大门。
“哎呀,你跟着gān啥,你在家待着,我找好车来家里接你!”老汉使劲摆了摆手便快步走出门去。
老妇家的院子正对着一片树林,这里是村里唯一的娱乐活动场所,傍晚正值农闲,这片不大的树林里聚满了男女老少。
“哇……哇……”
小孙子的啼哭声使得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向他们望去。
“姐,这是咋的了?”
老妇循声抬头,看见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推着一辆jīng致的婴儿车走了过来。
“哎呀,我说谁呢,原来是大庆妹子。”
老妇口中的大庆妹子在十里八乡也算是个名人,虽已年过花甲,但一头乌黑的烫染鬈发使她绝对走在村里的时尚前沿,而她名声在外却不是因为她时尚的外表,而是凭借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加上见风使舵的眼力见,使得她在村子里的“公关”界很是吃得开,男婚女嫁、红白喜事、乔迁盖房,只要找到她,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老妇抱着小孙子左右扭腰,刚才的烦恼一消而散,嘴角挂起一丝笑容。
“咋的了?”被唤作大庆妹子的女人推着小车很快走到了跟前,很显然她也是个热心肠。
“你瞅瞅!这都哭半天了,也不知道咋整!”
“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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