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听,我看是闺女大了不由娘,一心就想着往外飞呢。”岑芸给陆北辰打了下手,洗菜择菜,手脚利落,“我这跟北辰好好说会话,你说你来捣什么乱?”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往的时候,陆北辰始终噙着笑不发一言地做菜,动作娴熟优雅,哪怕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顾初瞄了他一眼,他正在切菜,刀子在他手中如同长了脚似的飞快。
岑芸甩了甩手上的水,对顾初说,“你喜欢凑热闹,做饺子汤去。”
顾初刚应声,就听“咣当”一声,紧跟着岑芸一声惊叫,“天!”
“怎么了?”顾初赶忙上前,这么一瞧也着实吓了一跳,陆北辰手里的刀子歪斜一旁,他右手的手指正在流血。
“好端端的怎么切到手了?”她忙将他拉到一边清洗伤口,满脸的心疼,“伤口深不深?”
岑芸忙说,“快上点药。”
“没事,划了一下而已。”陆北辰轻声安慰,“皮外伤,不深。”
“不行。”顾初看了他手指上的切口,虽没伤及骨,但口子也不浅,拉他进卧室,翻出了家备急救箱。用双氧水重新清洗了一下,又用生理盐水冲,涂了碘伏,最后拿了纱布出来。
陆北辰见状哑然失笑,“这么个小伤口需要用纱布?直接创可贴吧。”
“那可不行。”顾初十分利落地缠上伤口,“你的手指头金贵着呢,哪能用创可贴对付?你说你用左手拿刀都能把手给切到,想什么呢?”
陆北辰抿唇一笑,“听你们吵嘴吵得有意思,走神了。”
顾初瞪了他一眼,“瞧瞧,这就是好奇害死猫,拿着刀子呢,耳朵凑什么热闹?”
陆北辰笑而不语。
“这几天别碰水啊。”
“洗澡怎么办?”
“好办,这根手指支愣着。”
陆北辰坏笑,压低了脸,“你可以帮我洗。”
“美得你。”顾初推搡了他一下。
他轻笑。
“哎。”她凑上前,压低了嗓音,“在厨房的时候,姨妈都跟你说什么了?”
“你从不是个八卦的姑娘。”
顾初偏头瞅着他,“我今天就好奇了不行吗?”
陆北辰被她逗笑,“其实也没说什么,聊聊家常。”
“什么家常?”
“例如,夸我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顾初白了他一眼,“这是你的自我评价吧?”
“怎么可能?姨妈对我的印象向来不错。”陆北辰轻声道。
顾初敛眉想了想,迟疑开口,“有没有询问你的其他qíng况?例如家里父母之类的?”
陆北辰凝着她,似笑非笑。顾初生怕他误会,忙又解释,“我的意思是……姨妈有时候可能会对你的一些qíng况比较好奇。”
他只是淡若清风地笑,没多说什么。
“不过,她没问也好,其实……也没什么。”顾初自顾自圆话,脸上多少不自然,心中隐隐后悔,也许姨妈真的没聊那么深的话题,只是她敏感而已。
陆北辰抬手捋了她的发,低笑道,“事实上姨妈是有心,却被你给打断了。”
呃……
顾初懵怔,稍许反应过来,更要开口,顾思抻头进来,“嗨未来姐夫,你手指头没事儿吧?”
陆北辰倒也慡快,扬了扬被顾初包扎得像根香肠似的手指,“你认为呢?”
“姐,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未来姐夫只是割破了手指,你真把他当成伤残人士了?要不要租辆轮椅啊?”顾思笑得发贼。
顾初上前推搡了她一下,嗔道,“闲得你是吧?跟我去厨房帮忙。”
待两人离开后,陆北辰始终含笑的唇角慢慢收敛,眸底的光亦徐徐沉落,如暮雪覆了千山,失了原本的模样。他缓缓抬起左手,怔怔地盯了几秒,目光落在受伤的手指上。他渐渐聚拢了眉宇,销暗的眸色染了凝重,许久,攥紧了左手……
……
北京的新年有些安静,整座城似乎都空了。没了喧嚣和嘈杂,也没了纷扰和竞争,一切都趋于平静。这座城的节奏慢了下来,像是恢复了本该沉静的本色。五环外有爆竹声声,没入夜的时候,远远的天际就会闪过烟火。
只是,盛天伟住在寸土寸金的高档公寓,地段占据了奢华,却唯独触碰不到烟火。有时繁华,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街灯霓虹,车影少了,人影亦孤单。
远胜集团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年会,又因高额的年终奖引了不少媒体关注,员工们拿了钱兴高采烈地回家了,公司高层们也是回老家的回老家,出国的出国,蒋绫留在了最后,妥善处理了股东们的年终分红后才松了口气。
没走的,还有盛天伟。
过了六点,天就黑了。这一年的年夜竟下起了雪,鹅毛般的大雪,是近几年北京都不常见的。盛天伟深陷在沙发里,室内没有开灯,他看着窗外簌簌而落的雪花,背影洇藏于yīn影之中。
许久后,他才端了杯子抿了口红酒,长睫遮了寂寥,似乎,这样的年夜,不管热闹与否都与他无关了。在他身旁,趴伏了一只穿着红色内库的八哥犬,时不时抬起眼皮瞅着盛天伟,他哪怕是稍稍有点动作,它都会兴奋地站起,拼了命地摇尾巴,他便扭头看了看它,一言不发,八哥犬就哼唧了一声回到原位。
☆、367养者为大
远远的,夜空炸亮,听不见声响,那烟火的遥远似乎可以媲美月光。稍稍消停会的八哥犬又腾地起身,跳下沙发冲向了落地窗,盯着那光亮边摇尾巴边叫唤。
“庆喜儿!”盛天伟低声喝了一嗓子。
这条八哥犬是许桐买来送他的,虽说他曾跟她说过他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不感兴趣,不,应该说全集团上下都知道他从不养猫狗。可那天许桐就牵着这条长得怎么都不像犬的八哥犬明目张胆地进了他家门,眼前的这只狗倒也不客气,一进门就开始大摇大摆地“巡视”,偌大的屋子就听见它在啪嗒啪嗒地疯跑。许桐说它叫“庆喜儿”,他看着它的长相,再品着这名字,突然觉得很搭配。
那天,在他还没跟“庆喜儿”建立太多友谊之前,它倒是先送了他个礼物,在窗帘上撒尿占了地盘,紧跟着在卧室里拉了屎。许桐帮忙收拾gān净后告诉他,以后你要定时去遛它,否则,它还会拉你一屋子。
他头疼,每天做起了狗奴。
但不得不承认,庆喜儿这阵子的确转移了他不少注意力。可今天,就连一向欢腾的庆喜儿都安静下来,许是真的感觉到他内心的凄苦。听他喝了一嗓子,庆喜儿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两只小眼睛亮晶晶的。盛天伟回头与它对视,不知怎的心头泛起柔软,拍了拍沙发,低语,“回来。”
庆喜儿瞅了瞅他,又瞅瞅沙发,从鼻腔里挤出哼唧声,盛天伟不知道它要gān什么,皱了眉头,低喝,“听话!”
它闻言,一扭脑袋就跑回了自己的小窝里,没一会儿,它啪嗒啪嗒上前,用脑袋撞了一下盛天伟的腿,他低头一看愣住,它正叼着小衣服瞅着他,那意思是要出去玩。
“衣服放回去,老实待在家里。”他没心思陪它玩。
庆喜儿呜咽了一声,嘴里还叼着它的小衣服。这衣服也是许桐给它买的,一套超人,庆喜儿倒是挺喜欢的,但他总觉得狗穿上衣服怪怪的。许桐回家过年之前将庆喜儿的事左叮嘱右jiāo代的,什么时候带它出去,哪顿饭要喂钙片等等,等许桐走了后,庆喜儿就开始闹着出去玩,他无奈之下只能先将超人外穿的内库给它套上,糊弄一下。
他还是无动于衷。
突然,庆喜儿将嘴里的衣服一扔,猛地跑向玄关。盛天伟吓了一跳,误以为这狗想要破门而出呢,忙起身去看,不曾想,房门一开,竟是蒋绫。
庆喜儿打着滚儿在地上撒娇,欢腾得要命。
盛天伟怔住了,半晌后才喃喃,“妈……”紧跟着意识到不对,改口,“蒋总。”
蒋绫只身一人,许是也把保镖打发回家过年了,她从飞雪中来,肩头还有未化的雪花。她弯身摸了摸庆喜儿圆滚滚的肚子,语气轻柔,“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晚上不要让它吃得太多,吃多了就要多遛遛它,要不然它消化不了。”
盛天伟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蒋绫没理会他的呆滞,换好了鞋,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将外套和围巾脱了搁置一旁,开了灯,环顾了四周。
“是你布置的?”她看着五彩斑斓的墙壁和挂饰,笑问。
盛天伟走上前,回答,“是许桐。”
蒋绫含笑点点头,又踱步到了落地窗前,摸到了窗帘旁的开关,灯亮了,如同星子铺满了玻璃。庆喜儿见到后,围着彩灯直蹦哒。
“想必这也是许桐挂上的吧?”
盛天伟点头。
蒋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了句,“她是个很有心的姑娘。”
“是。”
“进来这么久,没点心没茶水?”蒋绫挑眉。
盛天伟马上反应过来,去一一端来。没一会儿,茶几都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和糖、水果,看得人眼花缭乱。蒋绫见状摇头道,“你这里年味比谁的都足,怎么就一副活不起的样儿?刚进来我还以为你不在呢,乌漆麻黑的连灯都不开。你看看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盛天伟轻声说了句,“都是许桐准备的。”
“我已经订好了年夜饭。”蒋绫看了一眼时间,“一会儿他们会送过来。”
盛天伟惊讶地看着她。
“按理说我们该在家做的。”蒋绫靠在沙发一角,整个人看似轻松,“但你知道这个时候光是安排总公司和分公司的事宜就很耽误时间。”
“您……”盛天伟迟疑了片刻,问道,“您怎么没回去?”
父亲虽说过世,但每逢过年他们家从未冷清过,家里亲戚多,都是外婆家那支的,所以一到年底相互走动就频了。
“你外婆今年有你舅舅他们陪着,所以我放心。”蒋绫轻声说。
盛天伟心里窝了一下,但与此同时,那些qíng绪又萦绕于胸,成了堵塞qíng怀的桎梏。他深吸了一口气,稍稍缓解了郁结后,道,“您不用这么为我,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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