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回收车逐渐开近,但不知为何,感觉却格外漫长,众人尴尬地沉默着。静子心想,几个主妇拎着垃圾袋,一言不发地呆站在这里,旁人看到一定觉得很奇怪。但她也没有勇气放下垃圾袋就走。
或许是心理作用,静子觉得有泡白菜的臭味飘散出来。她明知自己已经用保鲜膜包得够严实了,应该不会是自己的袋子出了问题,但想是这么想,心里终究忐忑不安。其他人也都神色慌张。
垃圾回收车终于开了过来,开始收集垃圾。静子把垃圾袋放到回收口旁边,以便尽早被收进去。随后她也没有走开,继续盯着清洁工作业。再看四周,其他主妇也都待在原地。
清洁工将几个垃圾袋放进回收口,小声嘟囔了一句:“这是泡白菜的臭味。”
那一瞬间,静子看到所有人的表qíng都僵住了。自己多半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想。挤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后,她回到家里。
就在这个周六,富冈夫人举行茶会。这一天人来得很齐,可能正因如此,夫人心qíng大好。
“看到你们都来了,我真是高兴。坦白说,我最近正在研究一个新玩意儿,和烹饪、fèng纫完全两样,所以相当有难度,不过做起来很有意思,不知不觉就迷上了。”
“这回夫人是要挑战什么新项目?”照例又是鸟饲文惠凑趣。
“我很快就会展示给各位看。还需要稍等片刻,这段时间大家就先喝喝茶,聊聊天吧。”说完,夫人离开了会客室。
好一阵子,谁也没有开口。人们都沉默着窥探别人的态度。
坐在静子身旁的古川芳枝终于凑近她问:“那个,有点棘手吧?”
“什么?”
“我是说,”古川芳枝一边留意周围动静,一边说,“泡白菜。”
众人霎时屏住呼吸。
静子佯装平静地点点头:“是很棘手。”
“是吧。”芳枝看来松了口气。
“而且,”静子继续说,“量也太多了。”
“就是啊,”町田淳子也加入谈话,“我家有点吃不完。家里孩子还小,不太喜欢那种味道。不过,好吃还是蛮好吃的。”
“要是大人的话,那种味道就正合适了。”一个姓佐藤的主妇cha嘴。
“可是我家也吃不惯,终究剩了下来。”
“味道太特别了,”田中弘美也说,“我家那口子一尝就说,这什么啊,味道真怪。”
众人顿时噤声。谁也没想到她会大剌剌地说出“味道真怪”,这也太直截了当了。但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
“说起来,味道有些特别的食物还真不少。”町田淳子说,“不光泡白菜,之前的香肠也是。”
“噢,那个啊。”
“没错没错。”
“臭烘烘的。”
“是有那么点。”
众人扑哧偷笑。
“上次的曲奇饼你们觉得怎么样?”古川芳枝问。
“活像在啃墙土。”回答的是平时专以奉承夫人为能事的鸟饲文惠。大家哄堂大笑。
“太甜腻了。”
“那哪是饼gān该有的甜呀。”
“要说曲奇饼,还是田中太太烤的香甜可口。”
“对对,烤得真好,我们全都比不上。”
“咦?这样吗?听你们这样夸奖,我也很开心。”
“果然年纪轻悟xing就是好,而这位夫人就……”町田淳子特有所指地笑了。
“毫无悟xing可言。”鸟饲文惠替她把话说完,“怎么会这样啊?”
“不管做什么都一塌糊涂。”静子说。不知不觉间,她们的语气越来越没了拘束,但似乎谁也没有察觉。
“不光烹饪,fèng纫也是。”
“可不是嘛。前一阵做的那个餐垫,简直是悲剧。”
“那玩意儿,早成我们家的抹布了。”
“我们家也是。”田中弘美笑得肆无忌惮。
就像解开了诅咒一般,众人都眉飞色舞起来。静子很久没体会这种充实感了,她心想,如果茶会都像今天这样,就是天天开也乐意。
“对了,今天她要献什么宝啊?”町田淳子撇着嘴说。
“刚才她说了,既不是烹饪,也不是fèng纫。”
“不会是做烤菜吧?要是弄什么难以下咽的饮料给我们喝,可怎么办?”
“你放心,只要假装手一滑摔了就没事。”
“哇!高智商犯罪!”
“嘻嘻嘻。”
就在这时,古川芳枝从桌下拿出一本杂志。“咦,这里有本奇怪的杂志,是董事看的吧?”
静子从旁凑过去一看,那本杂志是《电子工作》。古川芳枝哗啦哗啦地翻着,蓦地发现其中一页夹了书签。
一看那一页的标题,静子顿觉脸上血色尽褪。那标题是“你也可以制造窃听器”。
众人无言地站起身,四散寻找起来。不消片刻,田中弘美啊地叫了一声,从花瓶背后拿起一个东西。
那是个小方盒,和杂志上刊登的成品一模一样。
鸟饲文惠推开会客室的门,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脸色也苍白得可怕。静子心想,自己的脸色肯定也差不多。
她们先后来到走廊上。
富冈夫人就在洗衣机前面。一看到她,静子等人顿时惊慌失措。
“不得了了!”
“白沫……夫人口吐白沫了……”
“得把夫人头部放低!”
“夫人,振作一点!”
——THE END——
程序警察
因为盛怒之下杀了老婆,我决定去自首。
本想当场打电话报警更好,但犯下杀人罪行后我恐惧难当,不假思索地冲出了家门,之后就像梦游一般四处转悠。没过多久,我意识到这并不是梦,而是现实。我开始恢复理智,觉得事已至此,这样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冷静思索一番后,得出的解决方案只有一个。我迈步走向最近的警局。
上一次去警局,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当然,那次和犯罪毫不相gān,只是去更换驾照。记得那是栋老旧狭小的建筑。
说到这里我才想起,听说最近警局已旧貌换新颜,不光建筑焕然一新,连办案程序也大变样,但具体有什么变化我就不记得了。当时我觉得这和自己扯不上关系,也就没认真去听。早知道有今天,真该把每一句话都好好记住才对。只是,就算记住了,我也不觉得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帮助。
我拖着筋疲力尽的脚步来到警局前,抬起头打量这栋建筑。
眼前这栋新盖的大楼也两年前我看到的风格迥异,外观就像一座银色金字塔,最底层占地宽广,愈往上愈形狭窄,最顶部那尖尖的房间想必就是局长办公室了。这样的造型给人沉稳的感觉,看起来就像在对犯罪者发出召唤:“来吧,不论您来自何方,本局一律热忱欢迎。”
刚在玻璃门前站定,它就无声地自动打开,我做了个深呼吸,迈步走进。
一进去是个半圆形的大厅,正对着一排办事柜台,而在半圆的中心位置,孤零零地摆着一张办公桌,桌后坐着两名女子,一个很年轻,另一个已入中年。中年女子身穿女警制服,年轻女子则穿着红白条纹的衣服,稍稍倾斜的帽子上也有同样的条纹。
看到我进来,年轻女子站起身,脸上堆出殷勤笑容。我觉得这样的表qíng常在街头看到,但究竟在哪里看到的一时却想不起。
“请问……”
“有什么事吗?”她马上问道。
“老实说,”我咽了口唾沫,一口气说道,“我是来自首的。”
“什么?”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旁边的女警捅捅她胳膊肘,悄声说:“是自首啊,自首。属于S1的qíng况。”
“噢,好的好的。”年轻女子低头瞥了眼手边,那里摊着个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不知写着什么。
她再次堆出笑容。
“是本局已经受理的案件吗?”
“不,还没有受理,我刚杀了人……”
“刚杀……就是还没有报案的杀人事件?”
“是的。”
“那么您现在还不能办理自首手续。”
“不能办理?那我该怎么办……”
“请您先到二号窗口办理报案手续。”她语气明快地说。
“报案?可我是来自首的呀。”
“是的,但您需要先办手续,以便本局受理。”
说完,她看向旁边的中年女警,表qíng仿佛在问,是这样吧?女警朝她点点头表示肯定,然后望着我说:“这是规定。”
我满腹狐疑地走到二号窗口,那里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看似银行职员的男人,旁边放着一台电脑终端机。
“我杀了老婆,想要自首。”我说。
眼镜男就像没听到一样,照旧板着张扑克脸,慢腾腾地把身子转向电脑。
“被杀的是谁?”他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呃,是我杀的……”
那人叹了口气,一脸不耐地望着我。
“我没问是谁杀的,是问谁被杀了。”
“哦,对不起。被杀的是我老婆,但说‘被杀’也有点怪。”
“那就是根本没人被杀了?”那人的眼镜似乎寒光一闪。
“不,是我老婆……”
“请你报上具体姓名。”
“咦?噢,对不起。她叫只野花子,只是的只,花糙的花。”
那人噼噼啪啪地输入电脑。
“发现尸体的是你吗?”
“什么?”我又问了一遍,我实在不懂这个问题的含义。
男人板着脸再次看向我。
“最早发现尸体的是你吗?还是说第一发现者另有其人?”
“不,没有别人看到。”
“那就是你最早看到的了?”
“可以这么说吧……”我侧头思忖,不觉有点头疼。
“你的名字?”那人问。
“只野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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