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谋杀_冯华【完结】(9)

阅读记录


  雷明华几乎是小声地叫着打断了男人的话:“别说了——你到底是谁?”

  男人笑起来:“我说对了吧?我每天都坐在黑暗里听着你的声音,别人听不出你声音里隐藏的那些厌倦,他们不知道其实你的同qíng心早就被磨光了,对于倾听那些他们自认为凄凉的故事早就失去了耐心。你之所以还坐在话筒前没完没了地听那些废话,可能只是因为你除了这个工作,再也做不了其他的事qíng了,或者你已经习惯这种被别人痛苦的倾诉包围的环境了。”

  雷明华一言不发地听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男人又说:“你想知道我是谁吗?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其实是很相似的人,有着很相似的qíng绪——”

  这时,雷明华的手机响了,她一边拿着电话的话筒,一边接通了手机。

  常远的声音出现在手机里:“喂,明华,你办公室的电话怎么一直占线啊?”

  雷明华说:“噢,我在接个电话,马上下楼。”

  常远说:“快点,出租车司机还在,我们等你好几分钟了。”

  雷明华挂断了手机,电话里那个男人说:“是不是男朋友来接你?”

  雷明华坦白地说:“是,我得走了。”

  男人慢悠悠地说:“你回去以后就会跟他上chuáng是吗?”

  雷明华“啪”地挂了电话,拿起桌上的包快步向外走,到门口关了灯,正准备锁门,想起什么,又打开灯,返身走回空调前,把空调关了。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又响起来,雷明华一惊,看也不看电话,小跑着到了门口,关灯,锁门,然后快步向电梯间走去。她听到办公室的电话铃声一直在响,直到进了电梯,那声音才被隔断在外面。

  下了楼,远远看见大门口站岗的武警,还有在门外一辆亮着灯的出租车前走来走去的常远,雷明华憋在胸口的一口气才呼出来。雪下得又急又大,漫天的雪花铺天盖地地飞舞着,有些雪花落到雷明华的脸上,雷明华张嘴呼吸时,有几片凉凉地飘进她的嘴里。

  雷明华踏着已经一寸多厚的雪小跑着出了大门。常远好像在雪地里已经站了一会儿了,头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花,像白头翁。看见雷明华出来,常远给雷明华拉开车门,等雷明华坐进去,他才跟着坐了进来,出租车也紧跟着开动了。

  雷明华替常远拍打身上和头发上的雪,说:“你怎么站在外面等?不会坐在车里吗,弄一身雪,小心感冒。”

  常远说:“我在车里给你打电话,你办公室老占线,就下车去看看。”

  雷明华说:“你在车里也可以打我手机呀,gān嘛一定要下车呢?”

  常远怔了一下,说:“我想看看你办公室的灯有没有亮。”

  雷明华扭头看着常远,常远也看着雷明华,他们对视了几秒钟,然后笑了。常远伸出手在雷明华的眼睛上抹了一下。

  “眼睫毛上有滴水。”常远微笑着说。

  雷明华闭起眼睛,让常远帮她擦gān,说:“是雪。雪化了就成了水。”

  常远接着雷明华的话说:“水也会消失的。”

  雷明华身体轻轻抖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常远,目光里有一丝奇怪的qíng绪。

  常远察觉到了,问:“怎么啦?”

  雷明华把身体紧紧地靠到常远身上,手cha到常远衣服里去,说:“没怎么,有点儿冷,给我焐焐手。”

  雷明华冰冷的手在常远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常远被冷得直吸冷气,说:“刚才办公室里是你在打电话?我打了好几次,一直占线,和谁说那么长时间?”

  雷明华说:“有件莫名其妙的事儿,回家再跟你说。”

  常远说:“平时都不要我接你的,今天突然要我来接,是不是为了这事儿?”

  雷明华点点头,夸常远:“聪明。”

  常远问:“不会是有什么男听众来纠缠你吧?”

  雷明华看了一眼前排的司机,说:“回家再告诉你。”

  常远沉默了一会儿,说:“以后别做夜间节目了。”

  雷明华脸埋在常远怀里,嘟哝着说:“那怎么行?我就喜欢这个。”

  “你不总说烦吗?还想骂人的。今晚有没有骂人?”常远搂着雷明华问。

  “烦归烦,可要是不做这个节目,可能会更烦。”雷明华说着,眼睛眯眯地看着前面。

  她看到前排的驾驶员总是通过后视镜一眼一眼地偷偷观察着他们。

  常远眼睛眯起来,显得有些疲倦,打了个哈欠,没有接雷明华的话。

  雷明华说:“刚才我给家里打电话,你是不是在上网?”

  常远说:“嗯,今天我给我的网页里加了点儿新东西,很好看,回去让你看。”

  雷明华也打了个哈欠,说:“你在公司看一天的电脑,回家还不早点儿睡觉,就知道上网泡美眉。”

  常远笑了:“算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对那些没兴趣。”

  雷明华在常远怀里有点儿倦了,说话开始含糊:“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常远低头看了怀里的雷明华一眼,没有说话,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车窗。在出租车照she出的小范围光区中,因为疾驶的车速,那些飞舞的雪花显得更为疯狂,狂乱茫然地撞向车窗,似乎就要在撞击中粉身碎骨一般。

  雷明华在常远怀里睡着了,发出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

第六章

  凌晨五点多钟,常远从多梦不安的睡眠中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房间里一片漆黑。愣了几秒钟后,才听到chuáng头柜上的闹钟在不紧不慢“嘀嗒嘀嗒”地走着。常远打开台灯,从chuáng上下来,披上一件外套,到卫生间去上了一下厕所。等他回到chuáng上时,身体已经冰凉了,他掀开身边雷明华的被窝钻进去。

  雷明华的身子滚热的,常远一贴上去,激得雷明华连打几个冷战,一下子就醒了。

  “几点了?”雷明华问,支起身子看了看桌上的闹钟,说:“这么早,你还可以睡两个小时再起来。”

  常远说:“还不是因为昨晚接你受凉,喝姜汤喝得一肚子水,想上厕所就醒了。”

  雷明华担忧地问:“做梦又梦见找厕所了?”

  常远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qíng:“嗯,做这种梦真他妈的讨厌。”

  雷明华伏在常远胸膛上,慢慢地抚摸着常远,说:“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常远厌恶地说:“就那些心理医生的水平,还不如听你给我胡说八道呢。”

  雷明华笑着说:“我怎么是胡说八道了?我给热线里那些听众做思想工作,人家都觉得挺有成效的,说我能当个不错的心理医生呢。就你说我是胡说八道。”

  常远说:“得了,咱俩谁还不知道谁呢?你要是真能当心理医生,自己也不会整天想自杀了。”

  雷明华说:“你说的也不对,医不自治你懂不懂啊?好了,不跟你扯这个,你刚才做的梦,还是跟以前那种一样吗?”

  常远不吭声,点点头,神qíng变得很yīn郁。

  雷明华思索着说:“其实一般人晚上喝水喝多了,梦里找厕所也挺正常的。不过你怎么会老梦见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小便呢?”

  常远叹了口气,说:“谁知道怎么回事儿。而且周围那些人全都认识,要么是些邻居叔叔阿姨,要么是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不过他们全是好多年以前的模样,脸都模糊了,但我心里就是明白他们是谁,怕得要命。”

  雷明华问:“在梦里害怕?”

  常远说:“梦里害怕,醒来更害怕。”

  雷明华说:“到底怕些什么呢?就算实在憋不住尿出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呀。”

  常远闷声说:“那不是太丢人了?”

  雷明华想了想,忽然问:“你看得到自己在梦里的样子吗?”

  常远听了雷明华的话,想了一会儿才说:“你要不说我还没注意。在梦里我好像是在看电影,看到我自己在好多熟人面前,身上的衣服被脱光了,也不知道是谁脱的。可如果我看到的那个人是我自己,这个正在看并且思考着的人是谁呢?”

  雷明华不理会常远的问题,接着问:“你在梦里看到的那个自己是什么样子?”

  常远想了想,说:“说不太清。不过那种感觉好像很胆小,很单纯,像个小男孩一样。”

  “常远,你平常总是不太喜欢提家里人,为什么?”雷明华像是忽然转变了话题。

  常远马上说:“没什么,人长大了,自然而然就要跟家里人脱离了。你不是也早就离开家,外出做事了吗?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欢谈父母亲的。”

  雷明华说:“我家qíng况特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俩离婚以后,又各自成家。你说哪个家是我真正的家?”

  常远低下头看看雷明华,雷明华像是对这种状况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伤感的qíng绪,只是眉头微微皱着,有点儿不耐烦的样子。常远用手在雷明华眉毛上拨弄着,雷明华把头闪来闪去地避开常远的手。

  常远说:“他们离婚的时候,你懂事了吗?”

  雷明华说:“十来岁的小女孩,说懂事儿吧还不算真正懂事儿,说不懂事儿吧又比同龄小男孩要早熟,多少了解一些跟感qíng有关的事qíng。反正就是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人像以前那么爱自己了。”

  常远说:“你这人是不是从小就挺要qiáng,那么小的年龄,居然会离家出走。”

  雷明华说:“其实也不是离家出走,就是想到老家去找爷爷奶奶,我小时候是他们带大的。可后来去了以后才知道,他们都去世了。那时候我父母整天吵架,连爷爷奶奶去世这么大的事也不过问,我根本就不知道。”

  常远凝视着前方墙上一个斑点,说:“那你一到老家,不是傻眼了?”

  雷明华说:“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父母离婚了,谁也不想要她。千里迢迢来投奔爷爷奶奶,他们又都死了。你说是不是得傻眼?”

  常远说:“所以你就自杀?”

  雷明华往常远怀里钻了钻,说:“这个世界上也没人需要我,我想不出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常远说:“你那么小,也不怕死?”

  雷明华回忆着说:“正好我去的时候,爷爷他们村子有个女人上吊死了,好多人围着她哭哭啼啼,她父母更是哭得死去活来,我就想,咦,这倒不错,活着的时候可能没人疼没人爱的,可一死了,大家都围着哭,不是挺幸福的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