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濑的表qíng就像是个突然间被老师当堂提问的学生一样,一脸的láng狈。但有关这问题,之前他也曾和菜穗子她们商讨过。
“估计是他有什么事,要到桥对面去一趟吧?”
高濑的回答与上次和菜穗子他们讨论时完全一样。村政说了句“完全正确”,之后再次看了看众人。
“只说有事的话,感觉似乎也太过笼统。他到底要上哪儿去?去gān什么?后来,我们又对大木的尸体进行了更为详细的调查,发现他身上穿的那件Goretex的滑雪夹克的肘部沾有一些黑色的痕迹。化验分析之后,我们得知那些黑色痕迹是些碳粉,也就是所谓的煤。此外,在他的登山鞋上,我们也发现了少量相同的碳粉。可是,就我们所调查到的qíng况来看,旅馆的周围似乎并没有这类东西。于是,我们就把目光投向了后山……”
说到这里,他冲着高濑微微一笑。“之后,我们便发现了那间烧炭小屋。只需稍加观察就能发现,那间小屋最近曾有人出入过,而死者尸体上的煤的成分,也和小屋里的完全相同。”
“烧炭小屋?还有那种东西?”
大夫的问题也不知是向谁提的。经理回答道:“那是间很久以前的屋子了。如今不但早已停止使用,恐怕连去的人都很少。”
“可大木当时肯定是有事才过去的。如此一来的话,派对那天的夜里,估计过桥后他要去的地方大概也就是那间烧炭小屋了吧。”
“去gān嘛?”
听到大夫的问题,大厨cha嘴答了一句:“反正不会是去烧炭。”
“会不会是去见什么人?”
和丈夫芝浦时雄一起坐在角落里的佐纪子突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妻子身上,芝浦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她:“别随口瞎说,现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时候。”
“不,你说得对,太太。”
村政稍稍抬起头来,看了佐纪子一眼。
“我们也曾猜测过,当时他过桥去的目的是为了去见某个人。而且还得对众人保密。我们认为,当时他要去见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因为,凶手若想使用刚才那手法来杀害大木的话,就必须预先知道大木会在那个时候用木板过桥。那么,凶手又是怎样察知了这一点的呢?其原因就在于,约大木过去的人,就是凶手自己。”
“稍等一下。”
大夫抬起手来,打断了警部连珠pào似的讲述。之后,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闭上眼喃喃地说道。
“大木君之前曾经去过那间烧炭小屋。而在他第二次去时,他便坠桥身亡了。第二次去时,他是为了去见某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凶手。如此一来,在他第一次到小屋去时,也很可能曾遇到过凶手了啊?”
“说得没错。”
村政一脸深得我心似的表qíng,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管其目的是什么,我们都认为,凶手和大木都曾在烧炭小屋见过几次面。而且用木板过桥这一点,也是大木和凶手之间的共识。在此基础上展开搜查,又通过刚才提到的对木材的选择,我们认定,在这些人当中,凶手就只可能是一个。”
村政背起双手,在众人的面前开始缓缓踱起了步。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屋中来回扫过,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众人全都闭口不言,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阵,脚步声戛然而止。村政颇为自然地抬起手来,指着众人当中的一个。而那个人,正是菜穗子她们一直在观察的那人。
“凶手就是你,江波先生。”
从警部抬手指出凶手,到江波有所反应,中间间隔了短短的一阵空白的时间。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矮胖男子和江波的身上,甚至就连大厨也放下了手里的牌。
江波手里玩弄着扑克的筹码,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声响停止的同时,江波开口说道。
“为什么说是我?”
虽然脸色铁青,但江波的声音却依旧镇定自若。菜穗子感觉到,这或许已经是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还问为什么?因为凶手只可能是你。”
村政露出了一脸游刃有余的表qíng,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之后,他再次缓缓踱起了步。
“我们已经调查过你在公司里所负责的工作了。你是研究建筑材料的。因此,你在日式住宅的重要材料——木材方面,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位专家。”
听过村政的讲述,江波的眼眸中划过了一丝láng狈。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江波闭上眼睛,张开薄薄的嘴唇,用平淡却又意味深长的语调说道:“的确,如果光从这方面来看的话,我的嫌疑的确要比任何人都大。”
歇了口气之后,江波又提高了嗓门:“但是,如果问题只是被虫啃噬过的木材的qiáng度,那么只要是稍有经验的人就能看得出来。之前经理和高濑也曾说,他们也能看得出来。不,相对于我这么个就只知道纸上谈兵的人而言,或许还是他们这些实际动过手的人经验更加丰富。”
江波的话虽然惹来了经理和高濑的怒目而视,但最终两人还是什么也没说。因为刚才他们俩才承认过这一点。
村政的表qíng没有半点的改变,嘴角上依旧带着那种淡淡的笑意。
“这一点倒是没错,那我们不妨来换一种思维方式。众位觉得凶手究竟是在何时调换木板的呢?”
江波并没有理会警部的问题,一脸事不关己的表qíng。村政故意露出一副吃惊的表qíng,说道。
“明显不会是白天。若是换得太早的话,只要大木事先去一趟石桥边,就会发现木板已经被人给偷换了。如果把这些qíng况也考虑在内的话,那么调换木板的时间就会大大地受到限制。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那天夜里的派对开始之前,那就是开始之后。而刚才江波先生提到的雾原先生和高濑先生,他们两人在派对开始前后都一直很忙,根本就没时间离开旅馆。如此一来,只需使用一下消除法,我们便可以得出答案来了。”
“所以你们就找上了我?可其它的客人也可能会故意隐瞒,明明很懂木材,却又偏偏装作不懂的啊?你们准备用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来做证据吗?”
江波撇了撇嘴,感觉就像是在揶揄村政一样,但手里玩弄扑克筹码时的慌张动作,却显露出了他此刻的内心。
“你曾经去过那间烧炭小屋的吧?”
村政突然提起了一件看似与此完全无关的事。不光江波吃了一惊,周围的观众似乎也被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村政把两手伫在江波面前的桌上,盯着他的脸看了起来。“你去过的吧?那间烧炭小屋。”
江波用鼻孔重重出了口气:“什么嘛,突然提这些事……”
“就是刚才提到的那间烧炭小屋。你去过的吧?”
“那种地方,我可没去过。”
“没去过?那可就奇怪了。”
村政用手指了指玄关。“玄关旁鞋柜里那双白底红条纹的防雪靴,是江波先生你的吧?鞋码记得好像是二十五码半。”
江波的目光开始闪烁起来。“……是又怎样?”
“嗯,看起来挺脏的呢,那双鞋。我们曾经拿那双鞋的污垢去采样分析过。”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
“我们调查过所有人的鞋。这是我们的工作。”
矮胖男子就仿佛是在向江波挑衅一样,故意慢条斯理地说。
“污渍、垃圾这类东西,对搜查而言是很重要的。接着往下说,经过我们对你那双二十五码半的鞋上的污渍进行采样分析之后,发现了少量的煤灰。所以我们就像,你究竟是在哪儿沾上那东西的呢?”
江波就像是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似的,一时间无言以对。村政也沉默了下来。沉闷的气氛在大厅中积淀,最终打破这沉默的,是一阵哗哗哗的电子表报时音。见到众人全都扭头望着自己,芝浦连忙脱下手表,按停了报时音。
江波趁机开口说道。
“说起来,我之前可能也去过那边。那就是你们说的烧炭小屋啊?抱歉,我一直把那里误当成是杂物间了。”
“那就是说想你承认你曾经去过那间烧炭小屋了?”
“如果我去的那间杂物间是叫这名字的话,那我就去过。”
“你上那里去gān吗呢?”
“也不是去gān什么,就只是在散步时偶然发现的罢了,之后便出于好奇,进去看了一圈。我说的是实话。”
“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之后你就在那里遇见了大木?”
“没这回事。”
江波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吓得桌边的几个人身子一震。
“我不过就只是在散步的时候好奇心起,跑过去看了一眼罢了。只因为鞋上的一点污渍,就拿我当凶手来看待的话,我可是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的。”
江波重新坐回椅子上,调整了一番姿态。村政在他身旁自言自语似地小声嘀咕道。
“那你们莫非不是在烧炭小屋里见面的?”
“你说什么?”
江波恶狠狠地反问。
“没什么。我是在想,如果你们不是在烧炭小屋的话,那又会是在哪儿见面的呢?当时你们是在哪儿见面的?”
村政反问道。这样的问题,让在一旁旁观的人完全猜不出其目的究竟何在。
“净说废话。我就没遇到过他。”
“哦?那么,那天夜里你们两个又为何要一起出去呢?”
“你说我和大木两人一起出去过?”
江波耸了耸肩,想说村政根本就是在胡扯。但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
“我说的是大木死去的头天夜里。”
警部装模作样地掏出警察手册来,一边翻看一边说道。“你们在这里一直玩到十一点过,之后就各自回房睡觉去了,但你和大木后来又偷偷地溜出了旅馆。据我们猜测,当时你们溜出去的原因,就是为了在烧炭小屋见面。正是因为当时大木是用那块木板过的桥,所以第二天的夜里,他才会做出相同的举动来。可你却说你没在小屋见过他。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偷地溜出旅馆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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