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做甚么?”
“看了就知道吧?调查雄一郎先生自杀的理由。”
我觉得这种事看也不可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但还是闭上嘴,没jī蛋里挑骨头。
“那本笔记本是甚么?”我指着警部正在看的东西。
“雄一郎先生的日记。是chūn树先生找到并借给我的。从这本日记可以看出雄一郎先生这阵子显然有甚么烦恼。”警部看着我,得意一笑。“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是个遗憾的消息。”
“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不行,我得保护故人隐私,连我都只读了chūn树先生告诉我的部份。”
“那可以让我只看看那个部份吗?”
警部想了一下,最后似乎觉得烦了,于是翻开某一页后说着“这里”,递到我面前。
那是前天写下的文章,内容如下:
“我这阵子一直睡眠不足。为了那东西,我好几天无法成眠。今晚也别想安睡了吧?老实说,我没料到它竟然让我如此烦恼,没想到它令我如此痛苦。”
我从日记抬起头来。
“原来如此,他在寻找上头写的‘那东西’是吧?”
“唔,就是这么回事。”被门外汉一眼识破的关系,警部的表qíng显得有些尴尬,摸摸鼻子底下的胡须。
“警部觉得那是甚么东西?”
“要是知道就不必辛苦了。”
“在找不晓得究竟是甚么的东西啊。”我望着还是老样子、毫无gān劲地翻着抽屉的刑警背影呢喃道。
此时我忽然灵光一闪,寻找不知道究竟是甚么的东西——不就跟市长委托我的案子一样吗?我也正在寻找遭盗挖的、这个不知究竟为何的物品。
“那东西”指的会不会是被盗挖的东西?这么说,盗挖贼就是水岛雄一郎。可是他说为了它而烦恼又无法成眠,是甚么意思?
我叹口气。
“那东西”就是被盗挖的东西,这个假设魅力十足,但要继续推理下去,线索太少了。我还是先挑战密室之谜吧。
我回想发现尸体以后的事。chūn树确认父亲已死,立刻命令管家通知弟妹,接着他用房间的电话报警。
三个弟妹很快赶过来。夏子和秋雄本来在自己房间,冬彦似乎在别馆的画室画画。
这段期间,我查看室内各角落。不管怎么想,房里都没有可供人躲藏之处。就算有人躲藏,也不可能从我们眼皮下逃脱,因为直到警方接获通报赶到,我们都待在这个房间。
“我说,会不会是哪里开了个dòng?”小绿悄声说。“那样凶手就可以离开了吧?”
“确实如此,但这个案子里不可能有密道。”
“为甚么?”
“如果有密道,警方应该已经找到了。”
“可能藏得非常隐密呀。”
“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我的口吻合糊。
小绿的意见天经地义,我应该更积极寻找密道,可是总提不起劲,因为心中某处正诉说:绝对不是密道逃脱。
“验尸结果有甚么发现吗?”我问警部。
“当然有许多发现啦。死因是手枪造成的头部损伤。子弹从头部右侧she入,从左边穿出,当场死亡。死亡推定时间是正午到下午一点之间。”
“有人听到枪声吗?”
“没有。枪上有灭音器。”
“大家在正午到下午一点之间都在哪里做些甚么呢?”
“在各自的房间,忙着自己的兴趣。”
也就是说没有人有不在场证明。
我重新环顾室内。挪到墙边的家具有甚么意义呢?
盲点究竟在哪里?还是雄一郎真的是自杀?不,不可能,世上哪有人为了自杀而如此大费周章?
“你要天马行空的想像是你的自由,但别忘了,这是发生在现实的案件,魔法故事出现在小说里面就够了。”
大河原警部显得厌烦。他还无法理解诡计与魔法的不同。
我离开水岛雄一郎的房间走下楼梯,听到餐厅传来话声。因为房门开着,话声一清二楚。虽然觉得有失礼节,但我还是停下脚步站着偷听。
“别墅就给你吧。爸也说过那要给冬彦。这样就行了吧?”是chūn树的声音。
“开甚么玩笑?那种东西就算卖了也值不了多少钱。总之快把这栋房子变卖换成现金。这样最好。”
“我反对。现在急着卖也卖不到甚么好价钱,重要的是先商量一下银行的钱怎么分配吧?”是夏子的声音。
“那晚点再说,先决定东西怎么分。”chūn树说。
“美术品给我。爸爸以前就说过绘画跟古董全都给我。”夏子说。
“口说无凭,你那种说法才没有效力。”
“那为甚么别墅要给冬彦?他是老么耶。”
“这跟出生顺序无关吧?”
“你们要吵是你们的事,可别忘了我的份啊。”是秋雄。
受不了,看来在上演老掉牙的戏码。我微微摇头地轻推小绿的背走出去。
5
“水岛雄一郎归西,第一个问题就是遗产分配吧?”深坐在沙发里的日野市长一手托着白兰地酒杯说。
这里是市长的自宅。我送小绿回家后顺道向他报告案qíng,但市长已经透过警察署长得知事qíng概略。
“毕竟他们家几个兄妹之间,感qíng之差是众所皆知的。”市长摇晃着酒杯,唇角浮现笑容。“他们是所谓的异母兄妹,而且每人的母亲都是小老婆,因此四人小时候应该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现在宅子落成时,一家人决定全都搬进去同住,但那个时候他们应该都已经成年。”
“他们原本就形同陌路,是吗?”
“没错。突然要他们一下就相亲相爱也是困难重重吧?况且水岛家那么有钱,要他们不起纠纷才是qiáng人所难。”市长以乡民的口吻评论一番后用洋酒沾了沾唇。
可是那两片嘴唇很快抿紧,然后市长慢慢摇摇头:
“话说回来,水岛先生居然骤逝,我真不知该做何感想。俗话说,人生就像摸索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上爬,完全就是这样。对他来说,这人生闭幕得太突然了。”
“如果是自己拉下幕还好呢。”
我说道,市长闻言把酒杯搁到大理石桌,稍微探出身子说:
“我听小绿说,天下一先生主张这案子是他杀?”
“要主张他杀,还有个问题得先克服。”
“密室之谜,是吧?这也是小绿说的。哎呀,太厉害了。”市长乐在其中地叼起烟来,“总而言之这实在太巧了。天下一先生会碰上这样的案子绝非偶然,是奇迹。希望您能百分百发挥您的巧智让我大开眼界。”
“但没有接到委托却主动调查命案,这未免太古怪。”
“那么我来委托你吧。为了侦办这个案子,让另一件事——‘寻找盗挖品’稍微担搁一些也无妨。”
“哦……”市长如此投入,让我有些困惑。
我有点介意小绿。我送她回家后,她一直十分消沉。目睹尸体的打击对她而言可能还是太大了。她现在好像在自己房间。
“关于密室之谜,”市长说。“怎么样?您破解得了吗?”
“我还没办法说甚么。”
“小绿说您自信十足?”
“我想应该会有办法。”
“太可靠了。”
市长满足地悠然吐出烟。淡紫色的烟笔直上升,在水晶灯一带散去。“天下一先生这样的名侦探,过去应该也破解过不少同样的谜团吧?”
“我是碰过几次。”
大雪的山庄、孤岛之馆——种种qíng景在我的脑中复苏。不过这些记忆都不是我的,而是侦探天下一的记忆。
“不能运用过去的经验解开这次的谜吗?既然同样都是密室,谜底应该也有相通之处才对。”
“不过实际上却没有那么容易。”我啜饮少许白兰地。这是醇厚的gān邑白兰地,彷佛嗅得到法国夏朗德的泥土芳香。
“密室也有许多种吗?”日野市长问。
“可以说是千变万化。”我回答。“不过jīng简后可以区分为七大类别。”
“愿闻其详。”市长翘起二郎腿,深深地靠坐到沙发里。
“第一是实际上并非凶杀案,而是各种巧合重叠在一起,使得案子看起来像是他杀。”
“原来如此。如果以这次的案子为例,那就是其实是自杀,却偶然成了密室?”
“没错,但家具不可能自己移动,所以可以排除这个可能xing;第二,虽然是他杀,但并非凶手亲自下手,而是把被害人bī到自杀或意外身亡。可是就算是这种qíng形,也无法解释水岛先生自己移动家具制造出密室。”
“第三呢?”
“第三是透过装设在房间里的机关,自动执行杀人。”
“这可以排除。”
“可以排除。she击水岛先生头部的子弹确实是从握在他手中的手枪发she,而且手枪没有任何被动过手脚的痕迹。”
“进入第四类吧。”
“第四类与第一类相近,是伪装成他杀,但其实是自杀。也就是为了陷害某人,被害人甚至不惜牺牲xing命也要设下陷阱嫁祸他人。然而,因为某些差错而偶然制造出密室。”
“这也不可能。如果想布置成他杀,就不会刻意用书架堵住入口吧?”
“您说的没错。第五种是尽管被害人已经遇害,凶手却利用错觉或伪装使其看起来还活着。”
“这样会变成密室吗?”
“会的。比方说像这样的诡计:下雪的夜晚,凶手在别馆中的房间枪杀了被害人。为了在下手时不制造出声音,凶手细心地使用灭音器等工具,然后设下机关使录音机在一定的时间后自动播放,接着凶手若无其事地与其他人一起谈笑,接着时间到了,录音机播放起来,传出了枪声与惨叫。众人飞奔出去查看时,庭院里积着雪,上面没有脚印。到了别馆一看,被害人被杀了,凶手再趁机回收录音机。”
我说完后,市长叼着烟拍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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