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太jīng采了。这也是天下一先生解决的案子?”
“不,这是把其他案子稍作改编的qíng节。是非常基本的诡计。”
“这样还算基本?真是太深奥了。”本格推理小说迷要是听见市长这番话,一定会感激涕零。
“第六是相反的qíng形。也就是尽管被害人还活着,凶手却让目击者产生人死在房间里的错觉,然后打开密室,再加以杀害。”
“这次的案子不符合这个模式吗?”
“不行吧。我们推倒书架时,水岛先生千真万确已经死了。我当下查看过尸体,那不是刚刚遇害的状态。”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应该不会错。”市长噘起下唇点点头。“那么最后的第七类是甚么样的状况?”
“我想第七类很容易用直觉理解,也就是在窗户、门扉、烟囱等地方动手脚,制造出乍看无法出入的状况。这一类也包含利用线或铁丝从门外锁上内锁这类例子。”
“这的确很容易想像,可是要从室内移动书架实在不可能。”
“如果是空的书架还有可能,但当时书架塞满了书本。”我想起塞得毫无空隙的百科全书。
市长低低呻吟着:
“那么多种类,却没有一个符合这次的案子吗?这究竟怎么回事?”
“这次一定也符合其中一类,可是没有那么容易就看得出来。这部份就是凶手的独创了。”
“也就是凶手的本领所在是吗?”
“是的。”
“也是您的推理大显身手之处呢。”市长笑着说,他果然乐在其中。
“线索就藏在某处。”我含了大口一些的白兰地,酒芳醇的香味与甘甜似乎可以刺激我的脑细胞。
“移动家具与密室有关联吗?”
“绝对有。”我断定。“不可能是一时兴起、突发奇想才做出那种事。凶手一定有非布置成那样不可的理由。”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我脑袋负荷得了的。”市长在我面前挥挥手。
我想起被挪到墙边的书架与家具,这背后藏有甚么意义呢?
我因此陷入沉思,这时沉默暂时包围住我们。
“那么,”市长稍微换个语气,眼神变得意有所指。“万一真的是他杀,凶手会是四个孩子之一吗?”
“这还不清楚,不过……”我支吾其词。
“怎么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未免太……”
“未免太……?”
我下定决心说出口,“动机也未免太单纯了。”
“这样啊。”
“他们四人的母亲呢?”
“过世了。”
“四个人都过世了?”
“对。嗳,这是传闻啦……”市长压低声音,唇角泛起实在算不上有品的笑容。“水岛先生好像中意病美人那型的。”
真教人目瞪口呆。
“他们的母亲因为带着幼小的孩子过活,因此积劳成疾而早逝吗?”
“您真是闻一知十。”
我叹口气,用力抓抓头。
“雄一郎先生虽然是这四个孩子的亲生父亲,但孩子对他应该都是怀恨在心喽?”
“传闻是如此。”
“而且他一死,孩子可以得到遗产。”
“庞大的遗产。”
我再一次挠抓头发。可能是看见头皮屑乱飞,市长露出有点不愉快的表qíng。
“这动机也太制式化了。觊觎遣产加上为母报仇,还真难找出比这更老套的动机——不,说这动机‘老套’还‘难得’都很怪,总之就是太陈腐、太教我失望了。四人的母亲全都过世这一点也会被唾骂是太方便主义。”
“唾骂?”市长的指尖挟着香烟,睁圆眼睛。“谁会唾骂?”
“这……”说到这里,我语塞了。
谁会唾骂?我是意识到谁的眼光?为甚么命案动机陈腐又平庸会让我如此内疚?
“听到这个案子的人会唾骂。水岛家这么一个大富人家,一家之主居然因为这种原因遇害——诸如此类的。”
说着说着,我在心里面否定:不,不是这种意思。我在意的是更不同的东西,然而我却不明白那究竟是甚么。
市长没发现我的困惑,深深点点头:
“说的完全没错。可是愈是大富人家,人际关系就愈复杂丑陋,这是常有的事嘛。”然后他又叼起新的烟。他想用打火机点火,却迟迟点不着,便伸手拿起搁在一旁的火柴棒。
“嗳,不过凶手也还不一定就是他们四人之一。”我说。
“是啊。”
市长推开火柴盒,从里面抽出一根。此时他的手一滑,火柴盒掉了下去。
“啊,不好。”他慌忙捡起掉下去的火柴盒。
盒子已经推开一半,而且是面朝下掉下去,但没有掉出太多火柴。
我的脑中浮现某个qíng景,并且看见了隐藏在其中的重要讯息。
我的脑细胞在数十秒之间jiāo换着信号,隐约浮现的某种轮廓渐次变得清晰。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久后我对市长说道。“看来我似乎可以解开密室之谜了。”
6
翌日我带着小绿拜访水岛邸。
管家又在玄关前等候。或许是我多心,但管家看我的眼神比过去多了几分类似好意的qíng感。
“恭候大驾已久。”管家形式xing地致意后说,“因为市长jiāo代过了,各位都在餐厅等候您。”
“麻烦你了,不好意思。”
“不过,”管家凑近脸,手掩在口边。“市长说的是真的吗?老爷的死果然不是自杀?”
我确认他脸上明显浮现期待的神色后,得知他并没有对警方的判断囫囵吞枣,而且也不相信水岛是自杀的。
“详qíng容后再述。”我说,侦探总是最注重jīng采处的铺排。
可是管家又小声接着说了:
“chūn树少爷他们一直专心在谈继承的事——不,他们看起来就只在意这件事,葬礼全都jiāo给公司的人安排。这个样子,老爷在天之灵也无法瞑目吧。更别说夺走老爷xing命的人就在他们之中……请务必对他们做出正义的制裁。”
“我只负责解谜,制裁就jiāo给法官吧。”
我从玄关进入偌大的大厅,可是我没有立刻前往餐厅,而是带着管家和小绿前往雄一郎的房间。
室内就和昨天与大河原警部等人谈话时一样。发现尸体前阻止我们进入的书架也维持原状。我走近书架。
※※※
一打开餐厅门,原本的嘈杂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目光全都集中过来。水岛家的四个孩子,还有大河原警部所率领的警察相关人士都聚集在此地。
“咦?只有你吗?”chūn树看我的背后说。“黑本呢?”
“管家的话,我请他和我的助手一起去做准备了。”
“准备甚么?”
“就让我卖个关子。”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冬彦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双脚搁在桌上,以傲慢的口气说了,“因为是市长拜托,我们才特地过来,可是到底要gān甚么?我可没空奉陪你的异想天开。”
“是啊,我们也有很多事要忙。再怎么说,爸爸才过世第二天而已啊。”
“你说要忙的事,是商量遗产分配吗?”
听到我的话,夏子惊叫一声,柳眉倒竖。其他三人的表qíng也在一瞬间变得凶狠。
“喂喂喂,喂喂喂喂。”大河原警部一脸苦涩地上前一步。“你这是在做甚么?你是来出言不逊、惹恼大家的吗?因为是市长介绍,我才对你特别宽容,但你要是太得寸进尺,我也自有想法。”
“如果令各位不快,我道歉。可是昨天我一清二楚听见大家在这里讨论要卖掉这栋屋子。”
可能是想起昨天的对话。四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尴尬。
“那么我要开始了。”我环顾众人说。
这一瞬间,一阵qiáng烈的似曾相识感又笼罩住我。
在众人面前展开推理——我不知道做过多少回同样的事了。对我来说,这是最重要的舞台。我回到我的归宿、我应该在的场所。
我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好了。”
全员屏声敛息,等待我的下一句话。这种紧张感多么令人难以招架。
“水岛雄一郎先生的死——”说到这里,我再一次环顾众人,确认所有人都在看我后,继续说下去。“不是自杀,是他杀。换句话说,这是一起凶杀案。”
噢——众人一阵哗然。然后水岛兄妹理所当然怒骂起来:
“你在胡言乱语甚么?”
“还在说这种话!”
“你脑袋有病啊?”
“给医生看看怎么样?”
“嗳,安静一下,嗳、嗳,暂且安静一下。”意外的是,大河原警部出声安抚一片骚动的室内。“总之先听听他怎么说吧、听听他怎么说。”
因为大河原警部的怒吼,喧闹声总算平息。即使如此,冬彦还是在最后丢下一句:
“我没空听脑袋有病的人胡说八道。”
“大家会吃惊也是难怪。就现场来看,凶手的确不可能离开那个房间。可是实际上并非不可能。只要设下一个机关,这件事就成为可能了。”
“怎么可能?”chūn树说。“那时你不也在场吗?房间里没有任何机关啊。”
“可是状况却令人无法理解,所有家具都靠到墙边去了。”
此时警部发言了:
“那个状况的确难以理解,但就算家具全挪到墙边去了又怎么样呢?那些家具的后方也都检查过了,没有密道之类的东西啊。”
“不可能有密道。”秋雄说。“况且就算家具后面有密道,问题是凶手离开以后要怎么放上家具、堵住dòng口?”
“你说的没错。”我看着秋雄那少年般单薄的肩膀点点头。“无论是密道还是门,凶手一旦离开房间,就绝对无法再用家具把出入口塞起来。这一点是确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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