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梦_陈娟【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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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其样预料的不幸,都在这个万记者的分析中说得非常清楚,而且更全面,更恶毒。他愈想愈可怕,战战兢兢地哀求道:“请你们三位开恩,原谅我吧!实不相瞒,因为我这个七姨太周秀英年纪太轻了,我对她很不放心,经常派我的心腹家僮吴天福跟踪她。最近据报,她和一个穿西装的青年人来往。我听后心生一计,昨天假称到杭州分行去检查业务,一面暗中秘密侦警,天福侦知她在这个饭店三楼二十五号房间与一个穿西装的青年人同居。起初我不大相信,怕误会出问题,叫他一再查明、落实,他说已经看过三次,保证不会错的,因此昨晚请了帮会朋友和两位警官作证。没想到搞错了,误会失礼,实在对不起,请各位原谅。”

  吴其样话音刚落,就听到娇嗔的声音叱道:“放屁,住嘴!”只见唐太太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双威慑愤怒的眼睛一直盯住吴其祥,迫得他神散魂飞。

  她接着说:“你这衣冠禽shòu,你对女人都是这样摧残吗?六个老婆还不满足,六十多岁了,还娶二十多岁的女子为妾。你仗着有几个造孽钱,尽做伤天害理的事。一比七,你有多少能耐,难道你这批姨太太都该为你守活寡吗?你自己贪得无厌,难道她们就不是人,天注定要为你牺牲青chūn?你可以朝秦暮楚,为什么她们就不该有一点自由?对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我实在恨透了,他们能饶恕你,我也放不过你!”

  吴其祥原先曾把希望寄托在唐太太身上,认为女人的心毕竟比男人软,而目她的态度始终很温和,也许,她可能原谅他的。出乎意料,她突然大发雷霆,他最后的幻想也破灭了。

  局面巳僵,吴其样如坐针毡,心头辘辘,无计可施。

  这时,唐太太怒气未消,她站起来对万记者说:“万记者,麻烦你把房门锁上,把他带到前面会客室去,监视住他。我们换了衣服,再打电话到警备司令部,叫他们派人把他逮捕起来。”说完,她等万记者把房门锁好后,便和陈如骏退到卧房更衣去。

  局面一扭转,吴其样感到尚有一线生机。因为上刻是三曹对案,有的话很难出口;现在只剩下一个万记者,他认为机不可失,便立即从西装内袋里,拉出一千美元的现金支票提在手里,走到方记者面前,卑躬屈膝地哀求说:

  “万先生,你要高抬贵手做个好事,千万不要把我的事登出去,更不能把现场误会的相片登出去。你这一登,我什么都完了。现在,我在社会上还是个有点名誉和地位的人,做人全靠一层薄膜,薄膜一戳穿,我还能在上海立足么?万先生,你救救我吧!古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知道你也有你的困难,像我这样的材料,如果不登,对你本人的事业和你报馆的收入肯定是个损失。我这里一千美元的支票一张,送给你,作为弥补你事业上的损失。至于唐组长和唐太太方面,我qíng愿出五千美元作为他们物质和名誉上的赔偿。万先生,留个人qíng,以后好相见。此后,如果有什么事qíng需要小弟帮忙,小弟一定尽力效劳,假使说个‘不’字,我吴某就是一头畜生。万先生,我们jiāo个朋友吧!关于唐组长和唐太太,还望先生替小弟从中帮忙。先生面子大,口才好,万望先生chūn风解冻,小弟感恩不尽!”

  万记者着到一千美元的支票和听到五千美元的诺言,态度软了下来。他心里盘算,已经够价了,应当顺风转舵了,便以和缓的口气对吴其祥说:

  “说实话,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何必做得那样绝qíng呢?不过你的做法也实在太鲁莽了一点,不间青红皂白,就破门而入,大打出手。你那批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太不像话了。还是唐组长脾气好,换任何人,你肯定会大吃眼前亏,说不定会被人家当场打死。现在军人的威严你吃得消!

  “我听我家兄说,那位唐组长很怕他的太太,什么事qíng她说了算。我认为目前这件事的主要关键,还是在于他的太太。好,我来试试看,不过这要看你的造化了。古语说,财可通神,五千元的美金,也许可以换回女人的心。”

  万记者迟疑一下,又对吴其祥说:“你现在有五千元美金的支票吗?马上开一张给我,我即刻就和她谈谈,假使能够挽回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假使她坚持不肯,我单木也不能成林,到那时,我也只好公事公办了!那一千元的支票,我也不敢收,只好一并完璧归赵了。”

  吴其样寻思万记者的话意,认为大有回转的可能。他非常恭敬地连声答道:“我马上就开,我马上就开!”随手在自己西装内袋里拿出一本英国汇丰银行的支票簿,立即开了一张五千美元的支票,双手呈送给万记者,欠身说道“小弟的事全靠老哥大力成全,小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老哥的大德。”

  在墨绿丝绒的门带里面。传出唐太太娇滴滴的声音:“万先生,麻烦你再稍等片刻,唐组长在卫生间里面冲一冲冷水浴。马上就来。”

  万记者赶紧上前两步,贴近绒幕,悄声说:“唐太太,我有句话要请示你,可不可以让我进去一谈?”

  “可以呀!不过那个老头子……”

  “我已把房门锁上了,请太太安心!”知头识尾的万记者,未等对方把话讲完,马上接上说:“现在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

  万记者进去了,这时陈如骏已被唐太太安顿在卫生间里面。

  吴其样坐在会客室里,寸心跑鹿,忐忑不安。他拉长耳朵,屏息窥听。只闻帘内喁喁细语,一句也听不清。突然唐太太以责备的口吻大声说:“这怎么可以呢?对这种男人我真恨极了!”

  吴其祥听了这话,脸色刷白,嘴里发,只觉得一点口水都没有了,神经异常紧张。

  过一刻,唐太太的声音又响起:“万先生,你不要听他鬼话!”

  吴其样只觉得心脏冷缩,悬吊起来。

  过了一阵间,又听到唐太太说:“那好吧,不过我要他亲手写份‘自白书’留在我这里。”

  万记者连声答道;‘谢谢太太,谢谢太太。”

  帘动处,万记者出来了,他面有难色。

  吴其祥立即迎上前问:“万记者,事态如问?”

  万记者笑着拉吴其样在长沙发上坐下。悄悄对他说:“很费唇舌。开头她一定不肯,经我一再耐心解释,她的心结终于被解开了,答应你的要求。你要知道,她这个人不在乎钱,而在乎气。”

  他又接着说;“不过她要你亲手写一份‘自白书’,要承认率众破门入房砸抢,并对她进行调戏。还要你当面向她认错,赔礼道歉。”

  吴其祥如获特赦,十分高兴,连忙说:“可以,可以,我马上就写!”

  接着,他又迟疑起来,满怀顾虑地对万记者说:“老哥,我认为‘进行调戏’四个字似乎有点不妥。对唐太太来说,也不雅观,迹近侮rǔ。可不可以改成‘不礼貌行为’?”

  万记者沉思片刻,点头说:“好吧,先改再说。万一地不肯,我们再修改。”接着又说,“还有一点,她要看看你的七姨太。”

  “可以,可以!”想了一下,他又说:“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她什么地方。”

  万记者说:“平常她最常到什么地方,你就派人先去找找。”

  吴其样说:“可能在她姑母那里,我会叫吴天福去找看。”

  万记者开了房门,伸头向外叫一不“吴天刚”

  门口突然钻出两个人,一个是吴天福,一个是方捷俊。

  为什么方捷俊会跟吴天福一起呢?原来方捷俊与吴天福是同帮兄弟,年龄不相上下。但是方捷俊头脑灵活,口齿伶俐,工作jiāo关,待人接物都有一套办法,吴其祥十分拜服他。所以当天晚上,吴天福特地请方捷俊帮忙,井在巴中饭店三楼二十五号房对面,开个房间,用电话和吴天福直接联系。两个相约在吴其祥一帮人出发前,吴天福用电话事先与方捷俊取得联络,以免中途意外。按理说,他们的做法可算慎重之至,料不到方捷俊与他同chuáng异梦,另有企图。因此,马太太的时间才能掌握得那么准确。

  马太太认为,只有在最紧急的关头挽救对方的危机,对方才会愈加感激,这是人之常qíng。

  马太太掌握这个规律,所以等到事迫眉睫时,才通知周秀英。

  当众打手涌进二十五号房间时,方捷俊也混在其中。他主要目的是指着少将军服提醒两个警官,说明他们搞错了人。起了扰乱军心、分化瓦解对方的作用。

  当那批打手被警官赶出去后,二十五号房门外挤满了许多看热闹的旅客,这显然很不利于马太太的全盘计划的部署,方捷俊又对警官说:“长官,我们既然弄错了,责任都在我们身上,事qíng绝对不能让它扩展下去,一扩大,就不好收场。你们劝劝这批看热闹的旅客回去安歇吧!好让吴经理在里面谈判。如果双方不和平解决,我们都脱不了gān系。”警官认为方捷俊的话很有道理,马上出面把大众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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