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欺骗了自己的父亲,也许也会欺骗你。’”爱丽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何况就我来说,我根本没有欺骗过我父亲;或许后来我该骗一骗。”
“我想他对你和我结婚,处理上一定不会非常厚道,”我说:“不会比你那位后母更好。”
“他不会的,”爱丽说:“我认为他不会不厚道的。”
“现在并没有多大要紧了,”爱丽说:“我敢说那是很好的意见;不过,美克,那对你却并不是什么金玉良言。你不是个安定得下来的人,你也不要平平稳稳,要的是闯四海跑天下,去看、去gān——站在这个世界的顶峰上。”
“我只要同你待在这一幢宅第里。”我说。
“或许这一阵子吧……而我想——我想你以后会永远要回到这里来,而我也是一样。
我想我们每年要回这里来一次,而我们也会比在其他任何地方更快乐。但是你还是要游遍四海、要旅行、要观光、要买东西。或许构想构想新的图样,在这里做一个花园,或许我们到国外去看看意大利花园、日本花园,各形各色的山水庭园吧。”
“爱丽啊,你使得生活看上去是那么的多彩多姿,”我说:“我很抱歉自己蠢得很。”
“呵,你蠢我并不介意,”爱丽说:“我并不怕你嘛。”然后她又加上一句,蹙起了眉头:“你妈妈不喜欢葛莉娜嘛。”
“好多人都不喜欢葛莉娜。”我说。
“连你在内吧。”
“好了,爱丽,听我说吧,你老是那么说,这可不是真的。起先我对她有点点儿醋味儿,仅只于此了,现在我们相处得很好。”我又接着说:“我想或许是她弄得别人都是采取守势所致吧。”
“厉先生也不喜欢她,是吗?他认为葛莉娜对我的影响力太大。”爱丽说。
“是吗?”
“我奇怪为什么你要这么问?不错,我想他是的。他是个非常老派的人,我想。”
然后她又露出了可爱的小妞儿笑容:“因为我以为自己会不得不像戴丝德玛娜一样,欺骗我父亲,随了你鸿飞冥冥,逃之夭夭。”
“爱丽,为什么你那么要见到我母亲呀?”我问道,急于想一探究竟。
“与其说是我急于要见到她老人家,”爱丽说:“毋宁说我对这件事毫无举动,就会觉得万分难安。你并不时常提到妈妈,但我却了解她老人家为了你,总是每一件事都做,援救种种事错啦,辛勤工作使你能多受教育啦,以及诸如此类的事qíng。我觉得不去接近她老人家,似乎太差劲、太倚富骄人了。”
“这个,那并不是你的过错呀,”我说:“那都是我的不是。”
“不错,”爱丽说:“我可以了解,或许你不愿意要我去见她老人家。”
“你以为我为了自己的妈妈而有一份儿自卑感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爱丽,我向你保证现在不是那样,过去也不是那样。”
“不是,”爱丽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我知道了,而是因为你不愿意她老人家念一大串地妈妈经。”
“妈妈经吗?”我问道。
“这个嘛,”爱丽说:“我看得出她老人家是那一型人,对别的人应该做些什么,知道得非常qíng楚;我的意思是说,她老人家会要你去gān哪些职业、哪些工作。”
“答对了,”我说:“稳定的职业,成家立业安定下来。”
“自然而然呀。她具有相当支配的个xing,而我又非有一个可以信托,可以倚赖的人不可,这个人能卫护我。”
“而且照料你走上自己的路吗?”我哈哈笑着问她。我们手挽着手走进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天下午看起来yīn沉沉的;我想是太阳光刚刚离开了阳台,就在后面留下了一种yīn森的感觉,爱丽说道:
“美克呀,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说:“只是突如其来觉得就像有人在我的坟上走过似的。”
“一只鹅在你的坟上走,真正的那句话是这么说的,不是吗?”爱丽说。
葛莉娜什么地方都不在,佣人都说她出去散步去了。
现在,妈妈对我的婚姻完全知道了,也见过了爱丽,我就做了件有时真正想要做的事——寄了她一张高额支票,禀告她老人家迁进一幢比较好的房屋里去,随自己的意添置些新家具。当然,我很怀疑妈妈会不会接受这笔钱;因为这钱并不是我工作赚来的,也不能假装老实说是挣来的。正如我料到的一样,她老人家把支票寄回来了——一撕两段,附了有一张糙糙的手谕,上面写到:“我要这笔钱没有半点用处,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你决不会改变的,老天爷保佑你吧。”我把信抛在爱丽的面前。
“你可明白妈妈是什么人了吧,”我说:“儿子娶了个富家女,靠阔太太的钱过日子,老太君大不赞成呢。”
“别着急吧,”爱丽说:“很多人都这么想,她老人家以后就会不计较了;美克,她老人家很爱你呢。”她加了一句。
“那么为什么她一直都要改造我呢?要使我成为她的模式,我就是我自己呀,根本不是别人的模子。我并不是妈妈的小娃娃,会给塑造成她所喜欢的模式。我就是我,是个大人了,我就是我呀!”
“你就是你,”爱丽说:“而我爱你啊。”
这时,或许是要分散我的念头,爱丽说了些相当使我不安的事qíng。
“我们那个新来的男佣人,”她说道:“你觉得如何?”
对这个佣人我根本没有想到什么,他会有什么?我比较喜欢这一个,从前的那个男佣人,对我的社会地位看不起,从来都不想掩饰一下。
“他很好呀,”我说:“为什么?”
“我只是琢磨,他会不会是一个安全人员?”
“一个安全人员吗?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个侦探,我想是安德伯伯安排的。”
“他为什么要派侦探呀?”
“这个——我想,很可能会有绑票吧。在美国,你知道吗,我们通常都有警卫员——尤其在乡下。”
人有了钱竟有好多的不方便嘛,这又是我从来不知道的一项!
“多么恶毒的想法啊!”
“呵,我不知道……我想自己习惯了吧。那有什么关系?人家根本不注意这回事。”
“他的老婆不是也在这吗?”
“我想,虽然她饭菜做得很好,但肯定有问题;我认为是厉安德伯伯,或者是劳斯坦,不论是哪一个想到了这件事,一定付了钱要我们以前那个男佣人离职,让这两个跟班准备接替,这种事相当容易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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