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绵绵_[英]阿加莎·克里斯蒂【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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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我可以替你盖一幢房子。你要的是哪一种房子,我早就晓得了。”

  我大摇其头。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我老老实实说了。

  “或许你不知道,我却替你想到了。”然后他又补上一句“你没钱,这才是最大的遗憾。”

  “将来也绝不会有的。”我说道。

  “你雄心不够嘛,你的雄心还没睡醒,但它就在那,你知道的。”

  “呵,好了,”我说道:“有朝一日我唤醒雄心,我就会赚很多钱,然后到你这来,说道:‘替我盖幢房子吧!”

  这时他又叹了口气,说了:

  “我不能等……不行,我没工夫再等下去,从现在起我只剩很短的一段路可走了,再盖一幢——两幢,再没有了。人不愿意年轻时就死掉……有时却有不得不……我想,说真的也不要紧。”

  “那我可得抓紧把雄心唤醒落啦。”

  “不必了,”桑托尼说道:“你身体很壮实,现在又乐趣多,别改变你的生活方式吧。”

  “如果我试过的话,就没法子不改了。”

  当时我所要的都事实在在,我喜欢自己的生活方式,自得其乐,身体结实没有丁点毛病。我开车载过很多人,他们大赚其钱,他们辛勤工作,由于辛辛苦苦,结果得了溃疡啦,动脉血栓形成啦,和很多很多其他毛病。我也能象别人一样把一件工作做得好,那种事qíng不过如此罢了。而我没有什么壮志雄心,或者我并不认为自己有。我想桑托尼雄心勃勃吧;我可以看见设计房屋啦,建造房屋啦,画平面图啦,以及别的许多我根本摸不着边的事qíng,全都是他弄出来的。他身体本来就不怎么qiáng壮,我有种异想天开的想法,他为了策动雄心而展开的工作,总有一天会要了他的命。我可不要去工作,事qíng就是那么简单,我不喜欢工作,我认为工作是件非常烦人的事qíng,人类的不幸都是因为自己发明了这玩意。我时常想到桑托尼,他引起我的好奇心,几乎超过我认识的任何人。

  我认为,人生中最最古怪的事qíng就是记的起好些事qíng;我也猜想,一个人得选择回忆。

  这是人一定要挑选的事啊。桑托尼和他的房子就是这种事qíng之一;彭德街的油画啦,去看“古堡”的废墟啦,听听“吉卜赛庄”的故事啦——所有这些都是我挑出来回想的事qíng。有时候嘛,也回想回想那些我遇见过的妞,载了客人开着汽车,到外国去时一路上的经过。坐车的客人统统都一模一样——沉闷。他们老是呆在类似的的饭店里,吃那些千篇一律、不可想象的饭菜。

  我内心中依然有那种古怪的感觉,要等待了不起的事qíng,等待专为我准备的了不起的事qíng,或者因为我而发生,我也说不上用哪种方式最好。我猜想,自己在寻寻觅觅的是一个妞,反正对了胃口的妞——这可不是说什么端庄贤淑的女孩子,就此安定下来,那可是妈妈的意思,也是约翰伯伯、或者一些朋友的意思。那时我对爱qíng可是一窍不通,我所知道的就是云雨巫山、鱼水缱绻这一套,大概我们这一代人都是这样。我想、我们谈这码子事谈的太多了、也把它太认真了。我们可说不上——随便我哪位朋友或我自己——那件事,我的意思上说,爱qíng发生的时候,真会是什么qíng形。我们年纪轻轻、jīng力旺盛,遇见妞就从头看到脚,欣赏她们的曲线、大腿,还有那瞟过来的眼神,这时就心里问自己:“她们愿意呢?还是不愿意?我该不该多耗点时间?”你泡过的妞越多,越觉得自己该是一表人才,更以为自己真是一表人才了。

  我还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如此罢了。我以为每个人迟早都会碰到的,而且蓦如其来。你并没想到,就象想象中自己会这么想:“或许这就是我的妞吧……这个妞定会是我的。”我可没那种感觉。我并不知道,事qíng一发生就变的突如其来,我会这么说:

  “那就是我属于她的妞,我是她的,属于她,完完全全的,因为一向都是她的啊。”不,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是那样,不是有个老丑角说过这么一次——那不是他现成的cha科打诨之一吗——“我恋爱过一次,如果要我再来一次的话,告诉你们吧,我就要办移民了。”

  在我也是一样,如果我早知道,要是知道它带来的一切后果,我也移民了!就是说,假使我聪明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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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品:阿加莎。

  4

  我并没有忘记要去参加拍卖会的计划。

  拍卖会还有三个星期,弯腰到欧洲大陆去跑两趟——一趟到法国,一趟到德国。我到了汉堡时,事qíng到了紧急关头。只因为一件事,我极不喜欢坐车的这个汉子和他老婆,他们代表了我最不喜欢得一切事qíng,没有教养、毫不体谅别人、面目可憎,我想在他们心中形成了一种感觉,那就是对这种溜沟子拍马屁的生活,再也受不下去了。不过告诉你,我还是小心翼翼,我觉得再也受不了他们一天,但并没有告诉他们。同我的雇主闹的不愉快,对我可没什么好处。所以我就打电话到他们住的饭店去,告诉他们我病了;又打电报到伦敦,跟他们撒同样的谎;我说我这并也许还要隔离,最好还是另派司机来接替我吧。没有人能为这件事而责怪我吗,他们也不挂念我,连问都没多问,大概以为我发烧太高,不会再有什么消息了。到后来我会又回到伦敦去,编他一个故事,说我病的多么厉害吧!不过我想自己不会那么做,因为我对开车这个工作可实在腻味透了。

  我这回造反,是我一生中的一个转折点。因为这件事和其他的事,在拍卖那天,我到了拍卖会场里。原来的海报栏上横贴的“除非另有私人议价,本宅出售”的帖子还在上面呢,看来是还没私人议价而卖掉,我很兴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正如我所说的,生平还从来没有到过一处公开的财产拍卖会,一脑门子里还以为挺刺激呢,其实一点儿也不刺激;这是我所看过的最死气沉沉的表演了,在一种半明半暗的气氛里,只有那么六七个人。主持拍卖会的那个人,和我所见过的那些主持拍卖家具的那些人——一口好笑的嗓子,jīng神饱满,一肚子笑话——大不相同。这一位用他那半死不活的腔调,夸奖这片地产,说了说建筑面积和其他的一些事qíng,然后便有气无力的开价。有人出价五千英镑,拍卖人恹恹的笑了笑,就象一个人听到了不怎么有趣的笑话似的。他说了几句话,又有了几次开价,站在四周围的,好象大都是乡下人。有一个看神色好象是庄稼人,有一个我猜是参与竞争的建筑商,那两个是律师吧,我想;还有一个看上去就像是伦敦来的,衣着讲究,一幅专家神色。我想他并不是真在开价,也许已经开过价了。如果他出过价钱,一定是很轻很静用的手势出的。无论如何,这次竞标渐渐变少得停止下来,拍卖人用凄凄凉凉的声音宣布没有达到底价,这次拍卖便流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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