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想,要设法避开这些人是多么困难。
卧室里有女仆在打扫清洁。
书房(还有《大英百科全书》)并不像他曾乐观地希望的那样成为避难所。
安格卡特尔夫人曾进进出出两次,友好地同他讲话,并作了些淡而无味的评论。
他出来到这儿是为了考虑自己的处境。他曾不qíng愿地答应到这儿过一个周末,现在由于牵扯到突然的死亡案件,这个周末不得不延长了。
戴维是一个喜欢对学校的过去做出思考,或是对左翼的未来认真讨论的人,没有任何人对付一个充满了对bào力和现实的现状都缺乏对付的能力。正如他曾告诉安格卡特尔夫人的那样,他不读《世界新闻》。但现在似乎《世界新闻》已经自己来到了空幻庄园。
谋杀!戴维厌恶地战栗着。他的朋友们会怎么想?一个人是如何,如何进行谋杀的?一个人的态度是怎样的?厌倦?厌恶?还是略微感到开心?
因为正努力地在思考这些问题,他一点儿也不高兴被米奇打扰。当她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安地看着她。
他被她那种公然表示反抗的注视深深震动了。一个不招人喜欢的没有任何智慧的女孩。
她说:“你认为你的亲戚们怎么样?”
戴维耸了耸肩膀。他说:
“一个人一定要考虑他的亲戚们吗?”
米奇说:
“一个人确实不考虑任何事吗?”
毫无疑问,戴维想,她是这样的。他几乎是大方地说:
“我正在分析我对谋杀的反应。”
“这当然很古怪,”米奇说,“处在一桩谋杀案中。”
戴维叹了口气,说:
“厌倦。”这在某种程度上是最好的态度。“一个人能想到的所有的陈词滥调,只存在于侦探小说里!”
“你一定后悔来这儿,”米奇说。
戴维叹息着。
“是的,我本来可以同我的一个朋友一起呆在伦敦。”他加上一句,“他经营一家左翼书店。”
“我期望这儿更舒适一些,”米奇说。
“一个人真的很在意过得舒适吗?”戴维轻蔑地问。
“有很多次,”米奇说,“我觉得我不在意其他任何东西。”
“娇纵的生活态度,”戴维说。“如果你是一个劳动者的话——”
米奇打断他。
“我是一个劳动者。这恰恰就是为什么过得舒适对我那么有吸引力。huáng杨木的chuáng,羽绒枕头——一大早茶就轻轻地放在了chuáng边——盛着许多热水的瓷浴缸——芳香的浴巾,那种你完全陷进去的安乐椅……”
米奇停止了她罗列的目录。
“劳动者,”戴维说,“应该拥有所有这些东西。”
但他对轻轻放下的早茶有一点儿质疑,它听上去对一个认真的工会工人管理的世界来说过于奢侈了。
“我再赞成不过了,”米奇衷心地说。
第十五章
赫尔克里。波洛,正在上午的间歇津津有味地品着一杯巧克力,突然被电话铃打断了。他站起来拿起听筒。
“喂?”
“是波洛先生吗?”
“是安格卡特尔夫人吗?”
“您能听出我声音真是太好了!我打扰您了吗?”
“一点儿也没有。我希望,您没有因为昨天那些令人难过的事qíng而受到伤害。”
“没有,完全没有。是令人难过的,正如你所说。但有一个人,我发现,非常超脱。我打电话给你是想知道你是否可能过来一趟——一个qiáng加的请求,我知道,但我真的陷入了极大的烦恼之中。”
“当然可以,安格卡特尔夫人。你的意思是指现在吗?”
“喔,是的,的确是指现在。尽可能地快,你真好。”
“那么,我能穿过树林而来吗?”
“哦,当然——最近的路。非常感谢你,亲爱的波洛先生。”
只是刷掉他上衣翻领的一些灰尘并迅速地穿上大衣之后,波洛未作任何逗留就出发了。他穿过了乡间的小路,匆匆地沿着那条小路钻过栗树林。游泳池被弃置不用了——警察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工作离开了。在秋天略带薄雾的光线照耀下,它显得纯洁而宁静。
波洛迅速地察看了一下凉篷。那条白狐披肩,他曾注意过的,已经被拿走了;但那六盒火柴依然躺在长椅边的茶几上;他对这些火柴比以往更感兴趣了。
“这不是一个存放火柴地方——这儿空气cháo湿。一盒,为了方便,也许——但不会放六盒。”
他皱着眉,低头看了看那个上了漆的铁桌。放着玻璃杯的托盘已经拿走了。
有人在桌子上用铅笔胡乱画了一幅画——一幅噩梦般的树的糙图。它使赫尔克里。波洛痛苦。它扰乱了他严谨的头脑。
他的舌头发出啧啧声,摇了摇头,匆忙朝房子走去,心里盘算着这次紧急召见的原因。
安格卡特尔夫人正在落地窗那儿等候着他,并带着他轻快地走进空dàngdàng的客厅。
“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波洛先生。”
她温暖地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夫人,我愿意随时为您效劳。”
安格卡特尔夫人的手富有表现力地挥动着。她那漂亮的大眼睛瞪大了。
“你瞧,一切都那么难办。那个警长正在接见——不,审问——取得供词——他们用的术语是什么?——格杰恩。我们这儿的整个生活真的都依靠着格杰恩,一个人真的是那么同qíng他。因为对于他来说,被警察审问自然是糟糕极了——即使是格兰奇警长,对于他我确实觉得不错,而且觉得他很可能是一个家庭型的男人——有好几个男孩。并且在晚上和他们一起玩麦克纳棋——还有一个无可挑剔的妻子,但房子太小有一点点拥挤……”
当安格卡特尔夫人完成想象中的格兰奇警长家庭生活的画卷时,赫尔克里。波洛眨了眨眼睛。
“顺便说一句,他的胡子向下垂着,”安格卡特尔夫人接着说,“我认为一个过于无可挑剔的家庭也许有时使人沮丧——就像医院里护士脸上的肥皂。多么壮观!但在那些落后的乡村,这种事很多——在伦敦的疗养院里,她们擦很多粉,并用非常鲜艳的口红。但我是在说,波洛先生,当所有这些荒谬的事qíng结束之后,你真的一定要专程来吃午饭。”
“你真好。”
“我个人并不在意那些警察,”安格卡特尔夫人说,“我真的发觉一切非常有趣。我一定在任何我能做到的方面帮助你,我对格兰奇警长说。他似乎是一个相当困惑的人,但有条理。”
“对警察来说,动机似乎非常重要,”她接着说。“刚才谈到了医院里的护士,我相信约翰。克里斯托——一个长着红头发和翘鼻子的护士——十分有吸引力。但当然这是在很久以前,警察也许不会感兴趣。一个人不可能确切知道可怜的格尔达曾不得不忍受了多少。她是那种忠实型的,你认为是这样吗?或许她可能听信了别人告诉她的什么话。我认为如果一个人不是很聪明的话,那样做是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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