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非常相近了,”波洛说,“当然就某方面来说,你是躲在幕后工作,而他就不必了。”他轻轻地咬了几声。“我想我要向你说声恭喜,道贺你最近了不起的成就。赖金事件,不是吗?”
“到目前为止进行得还算顺利,”我说,“然而我的目标当然不仅止于此。再说,我今天来此并非为了跟你谈这个。”
“当然,当然。”波洛挥手叫我坐下,递上一杯糙药茶,我连连拒绝。
这时乔治进来得正是时候,他端进威士忌和酒杯,放在我的肘边。
“那么你自己最近如何呢?”我问波洛。
我向他身边各式各样的书籍投了一眼说;“看起来你好像在做什么研究?”
波洛叹了一口气说。“可以这么说。是啊,也许就某方面而言,确是如此。最近,我常渴望有个问题,什么样的问题都没关系,就像福尔摩斯一样,奶油需要芜菜菜调味,只要是个‘问题’就可以。我需要锻炼的不是肌ròu,而是脑细胞”
“这个我了解,问题只在合适不合适。”
“如你所说的,”他叹了一口气说,“可是,亲爱的,问题并非那么容易获得。曾如说,上星期二有人便给了我一个问题。三片桔子的橘子皮不知如何跑到了我的雨伞架子里。它们是如何跑来的呢?它们怎么会跑到那里去?我是不吃橘子的, 乔治则从来不会把枯gān的橘子皮拿到雨伞架里,来访的客人也不可能随身带着三片橘子皮。嗐,真是个问题。”
“你解出来没有?”
“解出来了。”波洛说。
他的声音里哀愁多于骄傲。
“结果并非十分有趣。问题是原来的清洁妇找人替代,新来的违反规定,带着她的孩子一齐来。虽然听起来没啥趣味,但需要锲而不舍的追求jīng神,揭开各种谎言和掩饰。这个问题还算个人满意,但不是什么大问题。”
“真是令人失望。”我说。
“总说一句,”波洛说:“我这个人为人谦逊,但说真的,实在大可不必杀jī用牛刀。”,我严肃地摇摇头。波洛继续说;“最近我读了不少各式各样。实际生活中的未解之谜,我应用自己的解决方法去解这些问题。”
“你是说像布拉夫案、巴特雷特案,诸如此类的案子?”
“正是。但就某方面来说,太简单了。我一下子便知道是谁谋杀了查理。 布拉夫。那些隐藏在谋杀之后的真正动机,也许令人困惑,于我却不然,当我读着这些案子,我的心里立即有了答案。嗐,这些人恐怕现在都已经去世了。”
一如往常一样,我在心底想着,谦逊确实不是赫邱里。
波洛的优点。
“知道我下一步做什么吗?”波洛继续说。,。
我猜想最近很少有人跟他说话,因此他对自己的声音很是陶醉。
“我将实际生活转变为虚构的小说。你看我的左右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犯罪小说,我是倒着做回去的。瞧……”他抬起原来放在扶手上的那本书……“喏,亲爱的柯林,这是李江华斯案。”他把书递给我。
“这桩案子发生在好久以前。”我说,“我记得我父亲说过他小时候曾经读过,我相信我自己也读过,现在读来一定觉得非常古老了。”
“实在棒极了,”波洛说,“你可以慢慢品尝那~时代的气氛,享受它jīng心编织的故事。艾丽勒的美,被它描写得沉鱼落雁,玛莉的美宛如月之光!”
“我一定要再读一次,”我说,“关于美丽的女孩那一部分,我已忘掉了。
“女仆人汉娜栩栩如生,呼之yù出;至于凶手,简直是最佳的心理研究。”
我知道这下子我可要听他演讲了。于是我便静下心来聆听。
“现在谈谈《鲁宾冒险记》,”波洛继续说,“多么迷人,多么不真实,然而却是多么的有活力,有生气,充满了生命,故事可以说是荒谬的,但灿烂无比。这也可以说是一种幽默。”‘他搁下《鲁宾冒险记》,抬起另一本书说;“喏,这是《huáng室的秘密》。这个……啊,真是一本经典之作,从头至尾,令人喝采不止,推理之缜密,几乎天衣无fèng!我记得有些人批评这本书写得偏颇……亲爱的柯林,一点也不。不,不,就算是,也不是十分。这种不同,细如发丝。不,全书所阐扬的是真理,只是以狡诈美丽的文字细心地包扎起来。就在那一刹那,当你走到三条走廊的jiāo叉点时,一切必将清晰无疑。”
他恭敬地把书放下,接着说;“实在是一部巨着,我想我几乎忘光了”
波洛一下又挑回二十多年后晚近的作家。
“我也读了几本奥利弗夫人早期的作品,”他说,“我想,她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跟你说,我并不十分赞许她的作品。故事的描述令人难以置信,‘巧合’用得太滥了。还有,她那时候太年轻了,笨得意把她笔下的侦探赋以芬兰人的身分,显然地她对芬兰或芬兰人,除了西伯密斯的作品之外,一无所知。然而,她倒是个进取的人,后来学了不少从前不知道的事。譬如,警察侦查案件的程序,对于轻武器的描述,也比以前可靠一些。“他放下奥利弗夫人的作品,捡起另一本书。
“这位是魁恩先生。啊,他是不在场证明大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是一个非常沉闷的作家。”我说。
“不错,”波洛说,“他的书里没有令人颤抖的场面,只有一具尸体,有时不只一具。但是整个关键永远是不在场证明,火车时刻表、公车路线,横越全国的计划图。坦白说,我喜欢这种错综复杂,这样jīng心设计的不在场证明。我喜欢戳破魁恩先生的设计。”
“我看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吧。”我说。
波洛是诚实的人。
“不是每次,”他承认道,“是的,不是每次。当然,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你就会发现他的书每一本都非常的相似。每个不在场证明虽然不完全一样,但十分的类似。亲爱的柯林,我想象魁恩坐在他的房间里,一如他照片上的一样,抽着烟斗,四边散放着各种火车时刻表、航空公司的小册子,以及各式各样的时间表,甚至是定期班轮的调动表。魁恩自有他的一套。”他放下魁恩先生的书,拿起另一本书。
“这位盖瑞·各瑞森先生是恐怖小说的能手,产量惊人,至少已经有六十四部。他的类型和魁恩先生几乎正好相对。魁恩的作品剧qíng平淡,盖瑞。 格瑞森的作品则高cháo迭起,不但令人难以置信,而且昏头转向。噱头一大箩筐,十足的闹剧一场。流血……尸体~线索……刺激,堆得如山一般高。从头至尾是惊人的恐怖,一点也不像现实。如你所常说的,好比唱起来不像茶的茶。事实上,它根本不是一杯茶,毋宁说是美国的jī尾酒,你不知它的成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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