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血腥味直冲桐子的鼻子,而且,跟那女人用的高级香水味掩杂在一起。
“我会告诉你,也会当你证人的。”桐子这才开腔答话,“不过,你是谁?”
——那女人一下子顿住了,犹豫着没开口。
“你是谁?”桐子又问了一句,无意中在那女人听来却有一种威胁的口气。
“我叫河野径子。”那女人象承认什么似地说出了名字。
桐子打从见到这个女人起,心中早有预料,所以对她的话并不觉得意外。这位就是杉浦健次gān活的那家餐馆的女店主。这幢房子是杉浦健次跟他女店主幽会的地点。这些都是桐子豁然领悟到的。
“我把我的姓名告诉你了,我是健次君店里的老板。”径子慌乱中忘了把健次就是死者告诋对方,反而使桐子留下了思考的余地。
一瞬间,桐子脑海里出现了以往种种的qíng景,她回忆起健次曾经要给大冢律师挂电话,没等挂通又不想打了,那副神色颓丧的模样,可以判断出健次的qíng人河野径子跟大冢律师之间的关系。健次的烦恼也完全跟径子和大冢有关,健次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大冢律师,径子和大冢之间微妙的关系,健次正为此而苦恼……这些推测,短短一刹那间,在桐子的思维中形成了。
桐子打量了这间屋子,房里没几件家具,从过日子来看,似乎过于简单了些。但这些家具都很jīng致,显得跟这屋子很不协调,虽说少了些,却都是些昂贵的高级家具,说明这儿不过是男女临时幽会的场所。桐子的视线顿时停留在尸体身边地上的一个小物件上,那是只金属制成闪着银光的打火机,也许是死者的东西。暖炉上放着一盒打开的烟,烟灰缸里没有烟蒂,烟盒里散落出两三支烟来。
“请赶快告诉我您的尊姓大名吧。”径子急切地说。她好似将从绝壁上坠下,猛然间为抓住什么而苦苦挣扎着。
“我叫柳田桐子。”桐子仍然眼望尸体,冷静地回答说。瞧着这具尸体,年轻的姑娘竟没惊呼出声,只是紧抿着嘴,额头变得更加苍白。
“您住在哪儿?请告诉我您的地址。”径子又问。
“我在银座的海糙酒吧gān活。”
听到这话,径子的呼吸都停止了。她那双眼睛露出恐怖的神色:“‘海糙’,不就是健次的姐姐开的?”径子直勾勾地瞅着桐子。
“是的。我就在那儿gān活。”桐子不紧不慢地答道。
径子象咽唾沫似的动了动喉咙说:“我明白了,所以,你才会来这儿?”
径子误会了。桐子的意思是在健次姐姐开的店里gān活,所以才会来这儿找健次,但她不想作什么解释。
“原来是这样。”径子的目光仍盯视着桐子点了点头,“你就是柳田桐子,柳田桐子小姐。”她为了再肯定,又重复了一遍。
“是谁杀的?”桐子口里嘀咕着。
“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是谁。”径子大声回答,用力地摇摇头,“咱们走吧。”径子接着又说,“一有人来就糟啦。那个看家的也许就要回来了,快走吧。”径子说完就在头里走了。桐子穿过六叠和三叠两间房,在大门口穿上鞋,见死者的鞋胡乱地脱在角落里。这时,径子已经走出大门,桐子来到电车路时,早已不见径子人影,她逃跑似地不知去了哪儿。对面就是那家澡堂,有两个拿着脸盆的女人说说笑笑地掀开门帘进去。另一头是男子入口,有三个年轻人拎着毛巾打里头出来。隆隆开过一辆电车,这些都被遮挡住了。路上不停地驶过汽车、货车,还有过路的行人。真是一幅平静的夜景,谁也不会想到,就在不远处,发生了血淋淋的惨案。
桐子朝电车站走去,站牌下有四、五个人影正在等车,没一个人知道眼前发生的凶杀案。桐子朝四下张望,不见径子的影子,她准是唤了辆车逃走了。桐子的脑海里还qiáng烈地留着杀人现场的qíng景。那是跟眼前夜景迥然不同,就象在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但用不着走上三分钟,就有个男人僵卧在血泊之中。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一边哼着流行歌曲,一边往前踩去,桐子脑子里留下可怖的印象,渐渐被眼前宁静的夜景冲淡了。
突然,桐子不由得停下步,她脑子里出现了那只闪烁着银光的打火机。那只银色打火机就在鲜血流淌处不远,色彩相配显得很美,乍一看还以为是死者掉下的。一刹那,桐子陡然升起个念头:也许是凶手遗忘的东西!此刻,四周的景色一下子消失了,现场qiáng烈的qíng景又占满她的脑子。桐子想,离开那儿不到五分钟,那幢房子里还不至于有人进去,返回去花三分钟就够了,桐子转身就走。弯过拐角,又见到那幢公寓,窗口还亮着,飘逸出欢声笑语。桐子悄悄地走近那幢凶宅的大门,伫立着竖起耳朵细听,不见有什么动静,近处的收音机也关了。桐子作出拜访的模样,打开房门进去,很镇静地脱去鞋。这时,突然瞧见门口掉了一只黑手套,不显眼处绣有雅致的蔓糙花样,是一只女用的右手手套。桐子想起这是径子失落的,她随手拿在手里。穿过三叠和六叠两间房,桐子的足底从没这么敏锐地感觉到脚下榻榻米的弹xing,软得似乎粘住脚底。走进八叠房,尸体、血就象房内的陈设那般没有任何变化,死者还一动不动地朝天花板瞪着两眼,嘴象刚要打呵欠似的张开着,嘴里的金牙闪烁着光,血却比刚才渗得更大了。这是桐子离开之后不久仅有的变化。那只银色的打火机还静静地躺在老地方,桐子俯身拣起它,打火机外壳别出心裁用金饰成葡萄、松鼠的浮雕,但两颗葡萄上有了裂痕。桐子想起那天晚上健次来酒吧吸烟的qíng景。当时,健次衔着烟伸进口袋掏出火柴,但信子早已麻利地给他点上火,他又把那盒没用上的火柴放回口袋。确实,当时他没用打火机。这么说,健次不用打火机。在被子上的烟灰缸里没有烟头,虽搁着包烟,看不出有吸烟的痕迹,但却有打火机,这倒有点怪。桐子直觉到打火机准是凶手遗留的东西。她把打火机放进口袋,这仅仅是不到五秒钟思考的结果。桐子右手还拿着那只女用手套,松开手让手套落到尸体身边,正巧掉在原先打火机的位置上。桐子就象陈列商品似的故意让它露出黑手套那纤细的手指部分,黑手套代替了打火机,红与黑倒也协调。
桐子走到大门处,穿鞋时又瞧了瞧脚底,尼龙袜上没有一丝血迹。关上门来到马路,黑糊糊的小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附近住宅里也没人出门。走过公寓前,见有两个年轻人开门出来,看了桐子一眼,桐子一点也不担心,这么黑他们是认不出自己来的。到了电车道,又朝车站走去。刚才等车的人都不在了,只有新来的两个人伫立在寒风中。桐子加入等车的行列,周围仍是一片宁静。
桐子去“海糙”弯了弯,店没打烊,还有客人在。
“哎,理惠,怎么啦?”同事们问。桐子今天休班,难怪伙伴们要问。理由信子早给找好了:“乡下有人来,去接可没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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