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停了下来。
左侧是信荣大楼,在这一片外国商店街般的照明里,大楼象一个dòngxué般的漆黑暗淡,yīn森森地耸入高空,只有出入口处亮着灯光。
来到这里,田部走在前头。楼内寂然无声。田部揿了电梯按钮,看着上面不断变动的数字盘等待着,旁边大理石面上,设有漂亮的看板,上写:“Club San Jose”。——
噢!自己简直把圣约瑟的波子忘了。这次发生的事,一定是波子唆使高桥gān的。本来,元子把高桥作为有名望的总会屋看,期待着他能宽宏大量,萌发善心,可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一种幻想。高桥为了他的爱人波子,已经下手了,那么,很难预料他今后还会下什么毒手。
这当儿,元子想起了波子在咖尔乃和她打闹时说的话:
“你记着,你这个坏女人,我荽让你尝到仇恨的滋味。”元子这才感到发怵了。她本能地把目光投向逃路的出口,恰在这时,电梯落下来,敞开了门。
“请!”田部从背后催促她。
出了电梯就是四楼的走廊,没有人影,通路上灯光昏暗,照在各个客室的门上,那金属把手上反she着道道光亮。元子置身于这dòngxué一般的走廊内,再加冷气的作用,不觉脊背上索索发抖。田部走在前面,在地毯上发出清晰的脚步。
他停下脚步,站在写着“所长室”的门前,敲门,
他回头看着元子,敞开门,带她走了进去。
宽敞的房间里灯火通明。陌生人进来,一定会感到走进了画廊。三面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画,风景、静物,luǒ体妇都有。画布上的油彩和宽厚画框上那庄重的金色,同时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在正面中央处的一幅最大油画下面,一个头发半白的脑瓜从桌子的对面抬了起来,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他那张脸本来就不大,再被那巨大的画框一比,就显得更小了。他身穿衬衫,肩胛瘦削。
“所长,这位是原口元子小姐。”
田部此时变换了位置,把后面的元子介绍给所长。
“唔,唔。”
所长发出了初次见面的声音。他摘下眼镜,放在刚才读的文件上,显岀他的一双眼睛几乎和眼眉挤在一起,周围布满了皱摺。鼻孔向旁边扩大,扁薄的嘴唇把口型摆成为“一”字,腮颊突出,下颚扁平而给人以健壮的印象。
这就是那赫赫有名的总会屋高桥胜雄吗?比起自己的想象,高桥意外的是个小个子虚弱男人。
“喏,请坐。”高桥胜雄指着正对面的椅子对元子说。
元子默默低头施礼,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她认为自己是被对方叫来的,责任在对方。
沉默片刻之后,还是田部先开口替元子说了话,把在咖尔乃店里和元子的jiāo涉,报告了高桥胜雄,大致qíng况没有什么出入。
高桥胜雄两肘撑在桌子上,手指jiāo叉在一起托着下颚,听着田部的报告,嘴里不时发出了“嗯、嗯”的声音。他的眼角和口角虽然浮现出一丝微笑,但他的眸子却紧盯着元子的面孔一动不动,白眼球闪出了冷酷的光。
“给你添麻烦了。”
高桥胜雄听完了田部的报告,便朝元子作了个象征xing的点头姿势,实际上只是摆动了一下脸部。他以平稳的语调说:
“我不能拘泥于这些琐碎的事务中,其他事就已经忙得我一塌糊涂啦。但是,有时候年轻人提出的要求,我也不能不听。我也有我的苦衷呀,原口小姐,你听了我的难处,就看在我的面上,别再qiáng调什么了!”
高桥所说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波子?元子涌到嗓子眼儿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想,这就是溺爱波子那种女人的男子吧!想到这里,她又感到,这个以bào力团作背景的总会屋,从那体型长相来看,是卑小的。波子有什么了不起?她曾经被我雇用当过女招待。
“所长先生。”元子从内心本来真想称呼他头子先生。她接着道:
“你的话有点儿不合qíng理。我认为象我这样孤弱无援的人,你完全可以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不要nüè待我,咖尔乃这样的小店,只不过是人世间的一粒尘土呀!”
“嗯。这我明白。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在这里和我纠缠,不管怎么说,咖尔乃是我从长谷川那里买下来的。你可能有你的想法,这样吧,三百万元咱们就了事吧。”
“什么?我收你三百万元吗?”
“也可以说是安慰钱,我想你也有你的苦处。”
“这办不到。”
元子断然回答后,一旁的田部马上面含愠色晃动了一下身子。
“长谷川只是对店的契约金临时查封,但是并没有把店jiāo给他的说法,我还要继续做生意。”
突然,电话铃响了,田部抓起一听,立即对高桥胜雄说:
“所长,是昭和银行的山口先生来电话,他等您去。”
高桥胜雄看了看手表,让田部转达对方,说他马上就去。
这是来自银行的宴请。总会屋今天夜里又不知要成为哪个高级饭店的座上客了,心里有鬼的金融业界和企业,都象害怕老虎一样惧怕总会屋,除了超额付给捐款外,还要请到高级饭馆里来取得他的欢心。总会屋也心领神会。除了宴请以外,他们还随意找地方吃喝,然后把帐记在“关系户”的企业名下。
总会屋,一般都拿握着发行杂志这种工具,这对企业和金融业界来说,就象zha弹一样危险。如果哪个企业给他们钱少了,或者拒绝了他们的什么要求,一旦惹怒了他们,他们就要把企业经营上的丑闻从杂志上公布出去。这类qíng况,元子在东林银行千叶支行的时候就听说过。
这么说来,高桥胜雄也掌握那种杂志,在大楼外面确实有一面“展开出版社”的招牌,杂志的名字可能就叫“展开”。
有的企业除了付给总会屋现金捐款之外,还赠送画和古董之类的东西。看来,高桥胜雄喜欢画,这个所长室的墙壁上挂满了的西洋画,大概都是这些企业赠送的,所以是很值钱的贵重品。其中有幅蔷薇,一看就知道,那是已经败落的某大户人家的珍品。但是,这些画的排列风格并不统一,只顾追求豪华场面,排列得杂乱无章。这好象是总会屋特有的qíng趣。
“原口小姐,你非坚持己见也没有什么不好,可是……”
高桥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五、六片药用牙齿咬碎,然后只见喉节一动,咕隆吞了下考去。看形状大概是qiángjīng剂。
“……你要继续做生意,一旦店垮了,岂不是连本带利全丢了吗?”
“店不会垮,我们不是一直经营到现在吗?”
“以后主顾就要变了啊!”总会屋的语气总是温顺安详的。
“主顾?”
“是的。你瞧,今天到你店里的那伙年轻人,今后每天晚上都要去喝酒,他们就是你的主顾,每天晚上从九点开始,一直到店里关门,呆在你店里喝便宜的水酒。这样的话,那些靠工资生活的正当行业的人就不敢去了。而且,不光是我们这里的人,其他组织的人也有这样去喝的。其中,如果有了腮上有疤痕的家伙,那你的顾客成分不是自然改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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