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之下,三原脑筋里浮现起这位老探员穿着一双旧鞋到处奔波的景象。三原提起了勇气。在此以前,每逢心qíng沮丧时,总是得到鸟饲探员的鼓励,重鼓余勇。
三原把鸟饲探员送来的水城案件死者照片jiāo给手下翻印,自己走出警视厅。他的口袋里,有鸟饲送来的两张照片的其中一张。
突然之间,他想起应该当面让峰冈周一看看这些照片,试他一试。
水城血案的死者,照推测是峰冈周一的从犯,如果把照片搌在他的面前,他固然还会矢口否认,声称绝不认识,但是他的表qíng一定有所变化。既然是熟人,他的脸上,例如眼睛,或者肌ròu,总要引起某些反应。
峰冈周一正在公司里办公,照例坐在最里面的办公台旁。三原警司走进去时,他丝毫不动声色,像是欢迎大主顾一般,热qíng招呼:
“好久不见。近来好吗?”
“没有什么。事qíng总是忙不完的,没有什么大案子。杀人案也不是经常发生。”说了这话,峰冈似乎并不尽信。三原为了让峰冈安心,装作无所事事,同他天南地北闲谈一番。如果说蜂冈完全不紧张,怕也未必。脸上虽然很和气,心里却似乎含有敌意。三原越是看到这样,便越不愿马上将照片从口袋中取出。他是想把话题越谈越远之后,突然之间,把照片摆在对方面前,展开突击。
又过了二十分钟之久,三原警司才开始动作:——
“峰冈先生,你认识这个人吗?”
说着,三原从口袋里突然取出一张照片,摆在峰冈周一的办公台上。这就是鸟饲重太郎寄来的死者照片,颈部还有一条黑印,是被勒死的痕迹!
“喝!”峰冈把照片拿起来。
三原就在这几秒钟之内,全神贯注地观望对方的表qíng。只要峰冈的睫毛稍微一闪闭,脸上的肌ròu略微一抽缩,都逃不过三原的双眼。
可是,峰冈的脸上连一丝一毫表qíng都没有。他就像观看报纸上的新闻图片一样,坦然无事地看着死者的面孔。
“不认识。”峰冈缓缓地将照片放在办公台上,安然问道,“颈上有个黑印,似乎是被勒死的。这是什么地方的案件?”
说着,他把香烟递到唇边,悠然点燃。脸上仍然没有变化。
三原看得糊涂起来,完全无从判断。他始终认为,峰冈现在是表演演技,可是他演得极其自然,连一点漏dòng也不让人抓到。
“这是发生在福冈的案件。”三原故意说得很慢,一字一字she向对方。
“噢,那么远的事。”峰冈的声音仍然没有变化。“不过,发生了案件,为什么要来问我呢?”
三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这是因为调查不出死者的身世。峰冈先生,当地警察署认为,死者不是福冈人,可能是东京去的。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三原一边说,一边观察峰冈的励静。结果仍然是毫无变化。
“为什么想到我呢?”峰冈微微一笑。
“因为听说你经常到福冈出差。”
“我是去那里的大东公司,因公出差啊。”
“我知道你是去谈生意……不过,我们办案的人,凡是看到一点希望,都要尽力而为。这一阵子,发现东京的人在福冈被杀死的事,而你又时常从东京到福冈去出差,所以总以为,说不定你会晓得一些线索,才带着死者的半身照片前来请教。”
“这可就麻烦了。”峰冈纵声大笑起来。“要按你的办法,凡是从东京出差到福冈的人,你都要一一访问。”
三原碰了个钉子,告辞出来。他并不想立刻直接回警视厅,打算找个地方,好好想一想,研究刚才同峰冈的问答,以及自己所看到的他的表qíng。
他进了经常去的日比谷咖啡馆。他是喜欢喝黑咖啡的。
白瓷杯里装着喷香的热咖啡,他一边吮着,一边思索刚才同峰冈的问答、以及他的表qíng等。
想着想着,对于在水城被杀死的青年,又有了一种奇特的想法。这种想法的由来,并不是因为无法自峰冈那里找到反应。峰冈的表现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并非单纯是此一原因。三原警司对于和布刈祭礼的照片是另外有人协助拍摄的这一想法,有了疑问。
不错,鸟饲来信提出推断、认为在水城被杀死的青年可能就是拍摄和布刈祭礼的助手时,自己因为对于案qíng陷于迷惑,所以有了全面赞成这一推断的想法。然而,现在仔细想来,“助手”只是个幻影,而在自己心目中并没有这样的实际感觉。
自己认为,和布刈祭礼的照片,还是峰冈周一自己用什么方法拍摄的。
——这种想法来自三原苦心发现的安排菲林前后诡计,这件事在他脑海中已经成为固定观念,无法消除。
进展
一
三原警司认为,峰冈的菲林所拍摄的和布刈祭礼,并非经由第三者的手,亦即并非由协助峰冈的别人所拍摄的。这是他最早期的想法。
并不是因为有另外的证据来证明此事。如果提到证据。只能找到此事不可能存在的证据。例如时间问题——峰冈无论如何是没有时间来独自拍摄出这些照片的。
因此,水城杀人案件发生之后,自己认为,被杀死的青年一定与相模湖畔案件有关,当时便兴奋地想到,这个男子可能就是这些照片的拍摄者。也就是说,这个人手持峰冈的照像机,拍摄了和布刈祭礼,然后将照像机jiāo还峰冈。这样一解释,困难问题都可迎刃而解了。当时,三原为此而大为高兴。
然而,这种设想逐渐薄弱起来。这并不是由于证据不足,也不是由于可充作理由的因素发现得不够。而是由于三原一直执着于最早期的设想。
无论如何,不会如此,这是他的真正看法。
不过,话虽如此,绝不是说,水城杀人案与相模湖畔的案件全无关系。这与鸟饲探员一再寄信来所表示的意见相同。
按照普通的推断,峰冈特为找了一个人替他拍摄和布刈祭礼的照片。这个人拍照后,峰冈为了防止自己的秘密被bào露,便利用从相模湖畔逃走的那女人,将该男子灭口。这一说法虽说合理,但解释起来过于牵qiáng,反而脱离了现实。
如果不能发现峰冈确有拍摄照片助手的证据,则继续过于执着于此线,会将事实引入歧途。相模湖畔那女人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现在仍无从知晓,属于怪事。虽然用尽一切手段来侦查,还是找不到痕迹。
与男死者一起进入湖畔旅馆的那名酒女模样的美丽女人,二月六日夜间离开行凶现场,第二天七日抵达九州的水城。
在水城的青年男子尸体是在四月十日被发现的,根据解剖医生的意见,大致死于二月十日前后。把凶案的日子定为二月七日,是因为峰冈在那一天曾在福冈大东公司出现,而据他自称,为了吟咏俳句,到过都府楼址。也可以认为,峰冈七号那天出差,必有这个女人随行。
六号夜晚以后的事,则全然无从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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