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须永在这里说。”昌子用手指敲着复印的《chūn分过后》。
“他说的‘我始终为诗挣扎’这一句是引用了小说的原文,又加了一句‘啊,啊,幸福的诗人啊,你是为诗才活着!’这句是为了生活,被愚弄的西田先生的自我嘲讽吧。他虽然受着这种生活的折磨,但还要出版同人诗刊,因此可以说他也是诗人啊。他是想在诗歌中忘掉现实的恶劣环境,他同须永诗人是大不相同的。”
土井问其结尾。
“不知道,小说终结时俩人的关系还是平行线,没有暗示过是否结了婚。”
“……”
“不过须永听到了千代子说的‘撒谎啦’,‘我的心急剧跳动’一下子从背后和腋下出了一身冷汗,这段描写,真说出了须永的心理状态。就是说,须永知道被千代子愚弄后放心的心qíng。……”
“我也抽个时间看看《chūn分过后》。”土井把复印的小说夹在《季节风》里。啊哟,打扰了您这么久,对不起。”昌子还没有恢复平静。
“哪里的话,对我很有启发。”
土井为了安慰她随便说了几句,他并没有象昌子那种浓厚的文学兴趣。说‘很有启发’,也只不过是一句客套活。土井再一次呆呆地眺望秋天的天空时,心中突然涌现了一个疑念:
“会不会是文子夫人愚弄了外浦卓郎?……”“不会的,文子夫人的信充满着爱qíng。”土井从心里否定了这种推想,但已经涌现的疑念却执拗地抓住了他的心。
如果以这种推想剖析这次事件,那么一直无法说通的事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第31章 征兆
文子夫人的qíng书给人的印象是出自纯洁的爱qíng,完全象是女学生手笔。她已有五十多岁,但女人的qíng感抒写出来的qíng书竟变成了不到二十岁少女的“单纯稚气”的文风。
恋爱是感qíng的jiāo流,不必象写文章那样费功夫,只要写出真qíng就可以了,也不需要高深的知识和教养。越是有一心一意的爱,热烈的爱,qíng书的文风就越象是少男少女写的。
土井抱着这种观点读了文子夫人的qíng书,现在他怀疑自己的这种看法了。
文子夫人当初的纯洁爱qíng也许是真实的。这从稚气的文风里可以看得出。她并非一开始就想愚弄外浦秘书,甚至她也许下过为爱qíng牺牲一切的决心。但后来她的感qíng发生了变化。她也许留恋起大政治家夫人的地位和今秋十一月中旬就将成为总理大臣夫人的优越高贵的地位。她的这种打算是理所当然,谁也无法谴责的。但对外浦来说,夫人向他宣告过去是“撒谎”时,他会立刻感到被她愚弄了。土井一直认为,外浦是为了今后的“jiāo易”,把qíng书郑重地保存下来的坏人。但从另外角度去分析更可以认为,外浦是出于感激夫人对他的爱,才不肯烧掉qíng书,也不愿意撕毁它,甚至连她匆忙jiāo给自己手里的约会便条也用熨斗熨平了之后保存了下来。夫人提出“分手”的那一瞬间起,外浦保存这些qíng书的目的立即发生了变化,对qíng书的“珍爱”变成了“怨恨”。为此,外浦立即辞了寺西的秘书,去了智利。也许他已经知道自己患癌症,所以离开日本时,把怨恨的qíng书托付给了后辈学友,然后在智利“自杀”了。
从隔壁的工作间传来了佐伯昌子写字的声音。土井呆呆地看着蓝色的天空和对面大楼阳台上开始发红的盆景树叶。可是土井的大脑还在不停地活动。
……从疑点的“假设”进一步分析问题时,外浦的各种谜,便一个一个地解开了。如外浦向东方开发的和久宏提出去智利的原因;在圣地亚哥郊外的车祸;把一直保存下来的文子夫人的qíng书jiāo给大学后辈学友等等,都可以从这里得到答案。
土井一直认为,外浦是为了今后一己之利保存了这些信件,而当外浦知道自己患癌症后把这能谋利的权利“让给”了自己。但这种分析有无法解释之点,假定外浦是被文子夫人背弃,那么,这种看法就能说得通了。
外浦保存在保险箱里的信件里没有一封信是她要求分手,直到最后一刻还说是“永不分离”。但是看过《chūn分过后》,听了千代子叙说的“撒谎”qíng节,土井推想出,外浦从文子夫人受到了与千代子正相反的愚弄。
是不是外浦收到了文子夫人提出“分手”的信,但没有jiāo给自己?因为这不仅是外浦的自尊心所不容,也完全bào露出转jiāoqíng书的恶意。土井似乎听见外浦在说:“这里虽然没有有关分手的信,但你是会理解其中的奥妙。……”由此看来,被文子夫人所愚弄的外浦,抱着一种无法解脱之qíng,把信件jiāo给后辈学友,然后结束了自己为时不长的生命。
土井觉得,自己对文子夫人的内疚之感减轻了。他曾像收信人外浦已故,这些信件应归还给发信人文子夫人。现在根据自己的新的推论,觉得这些信件留给自己是对的。
佐伯昌子把译好的速记稿放到土井的桌子上。她总是每译完一段就把文稿送到土井那里。因为有的要换用语,改助词,明确主语和改变措词。现在放到桌子上的是一位靠近政宪党的某中间政党国会议员的“演讲集”。土井看了,自己也觉得不够理想,但又不好修改。这是勉qiáng接受下来的稿子。因此不qíng愿的qíng绪在文章里表现了出来。他想,等有时间时把某些段换掉再写。——“换掉”。
这换掉的想法突然转到另外事qíng上。土井想,外浦节子会不会发现,存放在保险箱里的笔记本不是外浦写的?她已经对笔记本的字体产生怀疑了吗。如果她知道笔记本是替代品,也自然会qiáng烈地关注它。她将会采取什么行动呢?也许直接报告寺西正毅。笔记本上记的都是荒唐的编造,这点土井比任何人都清楚。寺西正毅一看便识破是编造的。寺西便会说:“太太这完全是假的,原件有人掉换了”。一旦追查,最大嫌疑者便是自己,但土井又觉得只要他们不知道外浦存放在保险箱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也就无法追查了。
寺西正毅正在国外周游。他为了“视察”亚洲各国,赶在今秋“继承”政权之前,进行非正式的巡回访问。保守阵营内的反对派妒嫉地议论着:“这家伙觉得已经当上总理啦!”
土井想,假使外浦夫人找寺西商量笔记本之事,那得要等寺西归国后。只要寺西夫人不说,谁也不可能知道保险箱里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既使外浦节子向寺西和其他人打听,他们也无法想到。无论是政界参谋也好,警察官僚出身的三原传六议员也好,不会有这种异想天开的想象力。文子夫人绝不会自己说出qíng书之事,这对不久要成为首相夫人的她来说等于自杀。一旦寺西上台,夫人的丑事将会影响到他的地位。这是因为,一国的总理大臣一定要有和他相匹配的、人格高尚、能治理好家庭的夫人。政策路线问题,可以与在野党展开激烈的争论,也可以压住党内反主流派,但假如家庭出了丑事,那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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