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请等一下。」我制止寅吉。
「什么?」寅吉奇妙地扬声问。
「这、这只招猫……是今户烧吗?浅草的?」
「那当然是今户烧吧。」寅吉神气地说,「说到今户烧,那就是浅草啊。没别的今户了吧?所以说到招猫,今户烧就是元祖啊。」
「咦?」
是……这样吗?
「招、招猫的……?」
「招猫的元祖的元祖,就是这种丸占猫。益田这样的乡巴佬好像一点儿都不识货呐。怎么能把它跟这附近卖的、用棋子灌出来的常滑烧的猫混为一谈呢?今户烧可是江户的风物诗呢。从箱根另一头过来的土包子,才没资格对它说三道四。」
寅吉不晓得在威风些什么,再一次哼了一声。
「今……」
今户烧是招猫的元祖……
「这是真的吗?」我问。
「那当然是真的啦。听说从江户时代就在制作了。据旧货商的老师说,今户烧这种瓦陶的历史比清水烧更要古老呢。听说隅田川那一带,从天正时期※就在烧制了呢。一定很古老吧。」
(※天正为安土桃山时代的年号,一五七三~一五九二。)
虽然我是中学中辍,可也不是全然无学的哦——寅吉再一次傲然挺胸。益田一次又一次抚摩尖细的下巴说
「就算这么说,这也不可能是天正时代的东西啊。谁知道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烧制的?顶多从明治开始吧。」
「丸占猫是从嘉永※时候开始吧。」寅吉说,「听说那个时候,我们在花川户的老家后面一带住着一个老太婆,她家里养的猫入梦,说把它的摸样做成人偶,就可以招福。」
(※嘉永为江户后期的年号,一八四八~一八五四。)
「你看。」益田回道,「说到嘉永,不是很晚了吗?都江户快结束的时候了。」
「所以我听说的是丸占猫是嘉永开始,但招猫是更久以前就有了。」
「请问……」
我一出声,侦探助手和秘书兼打杂同时回头,几乎是同声问道,「干嘛?」
「什么干嘛,呃……」
「哦,本岛先生,这么说来,你有什么事?」
现在才问这是什么问题?这里是侦探事务所,我当然是来商量有关侦探事务的事吧?
「我想要委托。」我小声回答。
「委托……什么?」
「委托侦探事务啊。这里是侦探事务所吧?其实发生了一件怪事,而且正好……是跟招猫有关的事。」
「啊……」
益田发出懒洋洋的脱力声音,肩膀也颓然垂下。
「怎样啦?」我不满地问。
「哦,本岛先生涉入的事件该说是严重还是怎样……全都是些路线非常微妙的占怪事件嘛。」
「喂,我说啊,我是不打算辩解,可是过去发生的事,只有一次是我委托的,好吗?」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啊。剩下的事,我都只是被卷进去而已。这次也是,委托人是乃有其人。你们应该也认识,是奈美木节小姐。」
「奈美木……?」益田摇晃浏海,望向寅吉。
「我不认识耶。」寅吉说。
「那是谁?」
「奈美木节小姐啊。那个很像笠置静子唱的『采买摇滚』※,咭咭呱呱说个不停的姑娘。说什么是今年春天,千叶溃眼魔事件时的关系者。她还说只要说是那个被暴徒吓坏的惹人怜爱的少女,你们就知道了。」
(※原曲名「买物ブギ」,为一九五〇年发售的笠置静子(笠置シヅ子)的歌曲。歌曲长达五分以上,内容为连珠炮地描述主妇采贾时的繁杂忙碌,大受好评。)
阿节本人自称是惹人怜爱的美少女,但我还是不得不把美字给省略了。
益田把食指抵在额头上,露出严峻的表情,然后「唔唔」地呻吟了一声。
「我不可能看到惹人怜爱的少女却给忘掉啊。是那家学院的女学生吗?」
「是女管家。」
「女……女管家?咦?织……织作家的……女管家?」
啊!——益田大叫一声。
「有了,我想起来了。我几乎没见到,不过那场惨剧的日子,是有个姑娘辞职离开了。我看过,我看过。可是那姑娘惹人怜爱吗?哦,是她啊,是那个长得很像中华料理碗公图案的女佣,对吧?」
我也这么觉得。
原来大家都这么觉得吗?
「她是……委托人?」益田把头往前探。
「正确地说,委托人是她的朋友。唔,我们是在某个地方偶然认识的。她说她想知道玫瑰十字侦探社的连络地址,所以我告诉她了,可是本人没办法前来,所以我才代理过来。」
「你这真是遭殃型的宿命呢。」益田感动地说。
要你多管闲事,连我自己都觉得受不了了。
「那……是要调查外遇吗?还是调查相亲对象的品行?」
「这家事务所不是不接那类案子吗?」我问。
「最近接了。」益田答道,「嗳,这类事情主要是我在调查啦。要是不接,和寅兄跟我的薪水就没着落了。」
「我可不以为我是霏你吃饭的。」寅吉呕气说。
附带一提,和寅是寅吉的绰号,是安和寅吉的省略形。
「与其受你的好处,我宁可去卖身还是干嘛。要我去马戏团还是跳越后狮子舞※都行。」
(※越后狮子舞是源自于越后,巡回全国各地表演的一种街头演艺,主要由儿童戴狮子头,配合大人的鼓笛演奏等表演特技,沿路乞讨赏钱。)
「我才没卖你好处,没那么老的越后狮子舞童啦。」益田恨恨地说。
「对了,榎木津先生……不在吗?」
我一问,原本反目成仇的两人忽然面面相觑,顿了一拍,「噗嗤」笑了出来。
「怎、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啊啊,好笑,这真是太好笑了。对吧,益田?」
「就是啊,我想本岛先生听了也一定要笑。」
两人说完,同声笑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家先生啊,赌气跑去睡觉了呢。」
「赌气……睡觉?」
「睡呕气觉啊。哎呀,真是教人心旷神怡。看到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走投无路的模样,实在痛快。大快人心。」
看来益田最近被欺负得很厉害。
「嗳,就算是我家先生,也对付不了大老爷嘛。不愧是前子爵大人,器量非比常人。」
「这跟家世身分无关啦。把那个怪人养大的可是那个大怪人呢,只是这样罢了啦,和寅兄。」
榎木津的父亲是前华族,也是财阀龙头。
他虽然有钱有势,却似乎是个更胜榎木津一筹的怪人。
益田有些下流地「咿嘻嘻嘻嘻」地怪笑:
「没有啦,直到刚才啊,他们还在隔着电话父子吵架呢。而且还是场荒唐古怪的吵架,根本听不出来他们是在吵些什么,而且那个人讲的话本来就荒唐透顶了,不是吗?跟他父亲对话起来,更是变得不晓得是哪里的外星话,光听就笑死人了,然后啊,情势变得愈来愈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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