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像是泪汪汪的灰白眼睛疑惑地注视着我:“这小子是你的朋友吗?”
“压根儿没见过。”
“他找你干什么?”
“想告诉我沃尔夫小姐不是他杀的。”
“这事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
“他怎么会认为你跟那事有关联呢?”
“你得去问他。我闹不清。”
“我是在问你呢。”
“那就问吧。”
“再问你一个问题:他朝你开了枪,你打算控告他吗?”
“这个问题我眼下还不能回答。这也许只是个意外事件。”
“好吧,反正有的是时间。我料想除了我们估计到的情况之外,还有好多事我们得问问你。”他们一共来了四名警员,他转身对其中一名说,“咱们搜查一下这个地方。”
“没有搜查证可不行。”我对他说。
“那是你说的。来吧,安迪。”他们便开始搜查。
这时,医生进来了;他患了伤风,面色苍白,在我身边喘着大气,把我的伤口止住血,包扎起来,告诉我卧床静养几天就没事啦。没人跟他说这里出了什么事。警察也不准他碰莫瑞里。他显得脸色越发苍白,越发糊涂了,慢慢走了出去。那个浅黄头发的大个子警察,背着一只手,从客厅走进来。他等医生走后,问我道:“你有持枪执照吗?”
“没有。”
“那你有这个干什么用?”他从身后亮出我从多萝西·魏南特手里拿到的那把手枪。我这时简直无言以对。
“你听说过沙利文法案【注】吗?”他问道。
“听说过。”
“你该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这把枪是你的吗?”
“不是。”
“是谁的?”
“我得好好想想。”
他把枪放进兜里,在床边的一把凳子上坐下来,说道:“听我说,查尔斯先生。我想咱们俩这样都不大对劲。我不想对你动粗,我料想你也不愿意对我动粗吧。你身上那个伤口不会叫你感到舒服,我就不再打搅你啦。等你休养一阵,咱们也许可以正儿八经地谈谈。”
“谢谢,”我真心实意地说,“那我们请你喝杯酒吧。”
诺拉说句“当然”就从床角那边站起来。
大个子看着她走出房间,然后严肃地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先生,你真幸运!”他忽然朝我伸出手,“我叫约翰·吉尔德。”
“你知道我是谁。”我们俩握握手。
诺拉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瓶苏打水,一瓶威士忌和几个玻璃杯。她也要给莫瑞里倒杯酒,却让吉尔德阻止了:“您心眼儿太好了,查尔斯太太,可是除了医生同意外,给犯人喝酒或服用毒品都是违法的。”他望着我说,“对不对?”我说对,随后我们就喝起来。
片刻后,吉尔德放下杯子,站起来说道:“这把枪我得带走,不过你不必担心。等你感觉好一点之后,咱们有的是时间,可以好好谈谈。”他握着诺拉的手,生硬地鞠了一躬,“我希望您没见怪我方才说的话,我只是——”
诺拉一向擅长甜甜地微笑,就冲他嫣然一笑:“见怪?哪儿的话。”她望着那几名警察押着犯人走了出去。凯赛经理在几分钟之前就已经走了。
“那名警察倒挺可爱,”她关好门,走进卧室说,“伤口疼吗?”
“不疼。”
“这都怪我,是不是?”
“胡说。咱们再喝杯酒,怎么样?”
她给我倒了一杯:“我今天不能再喝啦。”
“我也不再多喝,”我允诺道,“早饭可以吃点腌鲑鱼。看来咱们遇到的麻烦眼下暂时告一段落。你可以叫服务员把咱们那条缺席的看门狗放上来啦,告诉总机咱们不接外来电话;可能会有些新闻记者闻风而来。”
“多萝西那把枪你怎样向警方交代呢?总得说点什么吧,是不是?”
“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尼克,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太傻了?”
我摇摇头:“不太傻,正好。”
她笑着说:“你这个希腊癞子!”接着就去打电话。
【注】沙利文法案,1911年纽约州制定的限制拥有枪支的法案。
第九章
诺拉说:“你只是在炫耀自己,就是这么回事。干吗要这样呢?我知道子弹只从你身上擦过。这你也用不着证明给我看。”
“我起床。也不碍事啊。”
“可你至少得卧床一整天,那也不碍事啊。医生说——”
“他要是真有本事,就会先治好自己的伤风感冒。”我坐起来。双脚落地。阿斯达过来舔舔我的脚趾头。
诺拉给我拿来拖鞋和晨袍:“好吧,硬汉子,站起来把血淌在地毯上吧。”我小心翼冀地站起来,只消注意轻轻摆动左胳臂,躲开阿斯达扑上来的两条前腿,就似乎没事儿。
“明智点嘛,”我说,“我本来就不想跟那些人搅在一起——现在还是那样——可他们总是缠着我。唉,我只是没法摆脱罢了。我得想个办法。”
“那咱们就躲开吧,”她建议道,“到百慕大群岛或哈瓦那去一两个星期,要么干脆回西海岸老家算了。”
“可我还得给那把枪编个说法向警方交代啊。万一那名女秘书真是让那把手枪打死的,可怎么办?警方即使现在不知道,早晚也会查出来的。”
“你真认为是那把枪吗?”
“只是在瞎猜猜。咱们今天晚上要去乔根逊家吃晚饭,可以顺便——”
“咱们哪儿也不去。难道你犯糊涂了吗?你想见谁,就叫谁到这儿来好了。”
“那可大不一样,”我用胳臂搂住她,“甭担心我这点擦伤。没事儿。”
“你又在炫耀自己,”她说,“想让大伙儿把你看成一名英雄好汉,连枪林弹雨都挡不住你。”
“别发火。”
“我就发火,反正不准你——”
我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我是想看看乔根逊这家人在家里是什么样儿,想见见麦考利,还想见见斯特希·布克。我太让人牵着鼻子走了。我得自己去了解了解情况。”
“你真是顽固不化,”她抱怨道,“现在刚五点钟,那就再躺一会儿,到时候再起来穿衣服。”
我便在客厅那张沙发上舒舒服服地躺下,叫服务员把午后的几份报送上来。一份报上说莫瑞里向我开了两枪,另一份报则说开了三枪,是在我试图抓住那名杀害朱丽娅的凶手时发生的;我由于快死了而给送进医院,因此没能会见任何人。报上有一张莫瑞里的照片,还有一张我13年前戴着一顶挺滑稽的帽子的老相片,我记得那是当年我在调查华尔街爆炸案时拍的。有关朱丽娅凶杀案的追踪报道大都相当含混不清。我们俩正在读报,那位常客多萝西·魏南特来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达希尔·哈米特 达希尔·哈米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