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钥匙_[美]达希尔·哈米特【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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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奈德·波蒙特说,“交给我就是了。”然后又招来侍者。

  他点了双份苏格兰威士忌,杰克又点一杯利克酒。酒一端来,奈德·波蒙特又一饮而尽。杰克的第一杯酒还喝不到一半就被收走了,继续啜着第二杯。不久奈德·波蒙特又点了两次双份苏格兰威士忌,杰克的饮料则搁着没动。

  然后柏尼·德斯潘上楼来了。

  盯着楼梯口的杰克看到柏尼,立刻在桌下踢了奈德·波蒙特一脚。奈德·波蒙特的视线从自己的空杯子抬起来,目光变得又冷又硬。他双手在桌上放平,站起身来,走出卡座隔间,面对着德斯潘,开口道:“柏尼,我要我的钱。”

  跟在德斯潘后头一起上楼的男子此刻绕过他,左拳用力揍在奈德·波蒙特身上。他个子不高,但是肩膀很宽,拳头很大。

  奈德·波蒙特被揍得往后靠在卡座隔板上。他往前倾斜,膝盖软了下去,可是没倒地。他撑着一会儿,目光呆滞,皮肤透着淡绿色,咕哝了几句没人听得懂的话,然后走向楼梯口。

  他下了楼,像关节松动似的,面无血色,头上没戴帽子。他穿过楼下的用餐室,走到街上,越过人行道,然后吐起来。吐完之后,他走到十几呎外的一辆出租车那儿,爬上去,把一个格林威治村的地址给司机。

  ※ ※ ※

  奈德·波蒙特在一栋房子前下车,位于褐石阶梯下的地下室门没关,里头的声音和灯光都倾泻到昏暗的街道上。他通过地下室的门廊,来到一个窄小的房间,两个穿白色外套的侍者在二十呎的长吧台里,为吧台前的十来个男女客人服务,另外有两个侍者在外头的桌子间穿梭,忙着招呼其它客人。

  头比较秃的那个酒保说,“老天,奈德!”放下他在高玻璃杯里摇晃的粉红色调酒,一只湿手伸出吧台。

  奈德·波蒙特说,“梅克,好。”然后握了他的手。

  另一个侍者过来和奈德·波蒙特握手,然后是一个圆胖红润的意大利佬,奈德·波蒙特喊他东尼。寒暄过后,奈德·波蒙特说他要买杯酒。

  “那还用说,”东尼道。他回到吧台,然后敲敲一个空的鸡尾酒杯。“今晚可别让这家伙像买水似的把酒带出去,”他对酒保们说。“要喝只能在这里喝。”

  奈德·波蒙特说:“没问题,我接受,双份苏格兰威士忌。”

  房间另一头两个女郎站起来一起喊:“唷呵,奈德!”

  他告诉东尼,“马上回来。”然后过去女郎那一桌。他们拥抱他,问他问题,把他介绍给同桌的人,然后腾出一个位子给他。

  他坐下回答他们的问题,说他只是匆匆来纽约一趟,不打算待下来,他叫的是双份苏格兰威士忌。

  接近三点时,他们从桌边站起来,离开东尼的店,到三个街口外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店,然后又坐下来,喝了同样的酒。

  其中一个男子在三点半离开,没跟其它人道别,其它人也没跟他道别。十分钟之后,奈德·波蒙特、另一个男子,还有两个女郎离开了。他们坐上街角的一辆出租车,到华盛顿广场附近的一家饭店,那个男子和一名女郎下了车。

  剩下的那名女郎,奈德喊她费汀克,她带着奈德·波蒙特到七十三街的一户公寓。公寓里非常暖,她开门时,暖气透出来。她往客厅走了三步,忽然叹了口气,然后倒在地板上。

  奈德·波蒙特关上门,试着唤醒她,可是她没醒。他艰难的把她半抱半拖进隔壁房间,放在一张罩着印花棉布的卧椅上。替她脱了部分衣服,找了毯子盖住她,打开窗户。然后他走进浴室吐。吐完回到客厅,和衣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 ※ ※

  电话铃响起,离奈德·波蒙特的头很近,把他给吵醒了。他睁开眼睛,双脚构地,转个身,环视房间。看到电话时,他就闭上眼睛,松弛了下来。

  铃声继续响。他闷哼着,又睁开眼睛,挣扎着把左臂从身体下面抽出来。他把手腕凑近双眼,斜乜着眼看看表。手表上的玻璃镜面已经不见了,上头的指针停在十一点四十八分。

  奈德·波蒙特再度在沙发上扭动,左肘撑着斜到一侧,然后左掌撑着抬起头。电话铃还在响。他悲惨的双眼环视房间,电灯开着,透过一扇开着的门,他可以看见费汀克的脚,盖着毯子躺在卧椅上。

  他又闷哼着,坐起身来,手指顺了顺他的暗色头发,指尖使劲按着太阳穴。他的嘴唇干得变色脱皮了。他用舌头舔了舔,扮了个倒胃的苦脸。然后起来,咳两声,脱下手套和大衣,扔在沙发上,走进浴室。

  从浴室出来后,他走到卧椅处,往下看着费汀克。她正熟睡着,脸朝下,一只蓝色袖子的手臂弯着枕在头下。电话铃已经不响了,他把领带挪正,回到客厅。

  几张椅子间的餐桌上有个打开的烟盒,里面有三根烟。他拿起其中一根,叽咕着“管他的”,毫无打趣的意思,然后找到一匣火柴,点燃香烟,走进厨房。他挤了四个柳橙,盛在一个透明高杯里,喝掉。又弄了咖啡,喝了两杯。

  走出厨房时,费汀克用一种悲伤的平板声音问:“泰德呢?”露出的那只眼睛半张。

  奈德·波蒙特走近她。“谁是泰德。”他问。

  “昨天跟我在一起那个家伙。”

  “你昨天有跟谁在一起吗?我怎么会知道?”

  她张开嘴巴,制造出一种刺耳的咯咯声转换话题。“几点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白天吧。”

  她把脸埋进下头的印花棉布垫子搓了搓,然后说:“昨天我碰到一个帅家伙,答应要嫁给他,然后就跟他分手,随便碰到另外一个谁就把他带回家了。”她放在头上的手打开又阖上。“我现在是在家里没错吧?”

  “反正你有这里的钥匙,”奈德·波蒙特告诉她。“要喝点柳橙汁或咖啡吗?”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死。奈德,你走好吗?别再回来了。”

  “对我来说恐怕很难,”他没安好心的说,“不过我试试看。”

  他穿戴大衣和手套,从大衣口袋掏出一顶暗色起皱的便帽,戴上了,离开那栋房子。

  ※ ※ ※

  半个小时后,奈德·波蒙特敲着他那家旅馆的七三四号房门。杰克昏昏欲睡的声音立刻在门的那头响起。“谁?”

  “波蒙特。”

  “嗯,”那声音无精打采,“来了。”

  杰克打开房门,拧亮电灯。他身穿绿色斑点的宽松睡衣裤,打着赤脚,两眼呆滞,脸睡得红通通。他打了个呵欠,点点头,回到床上,仰躺着伸展四肢,盯着天花板。然后意兴萧索的问:“你今天早上还好吧?”

  奈德·波蒙特已经关上门。他站在门和床之间,闷闷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子。他问:“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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