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亚佐美还没熟到要为她哭的地步吧!
你和我女儿说过话吗?
连我都没和亚佐美说过太多话,没相处过太久。
“怎么?莫非你知道亚佐美的事?”
“不好意思,事情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和这个人还有别的话要说……”
我说着准备把门关上。
邻居还在舍不得走一样叫着:“鹿岛女士,真的没事吗?”一边从门缝往里看,我没有回答,直接关上了门——非常粗暴地。
不是说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吗,还不识趣点快走?怎么不懂礼貌啊?真是不懂察言观色!都说了我和别人还有话要说!
虽然这是说谎。
我关上门,用更凶狠的眼神瞪着男人。
男人露出“真无聊”的表情,也不看我的眼睛。
我的眼神已经这么明显表明我的立场了,一般人的话都会说“对不起”,然后回去的吧。
这个人不看别人的脸。
“行了,你回去吧!”
“你不是说现在说不清楚,还要继续讲的吗?”
“是啊,是说不清楚,就是你把事情搞复杂的!怎么,你是亚佐美的谁呀?”
“我和她认识,”男人说道,“葬礼我也来了。”
“葬礼?”我不记得了,虽然来参加葬礼的人也没几个。
唯一记得的只有警察的脸和声音,只有那些没礼貌的警察轻蔑的眼神。我是受害者的亲人,我比谁都伤心难过,但是那些可恶的警察却把我当成嫌疑犯——只有他们那让人无法忍受的傲慢态度我记得很清楚。
“你是亚佐美的男人吗?”我问。
“男人?”虽然我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但他确实并不是小孩子,那就肯定是那么回事。不,正是这样……
也就是说他是女儿的男朋友。
“我不是,”男人说道,“亚佐美的男朋友是黑道上的人。”
“什么?”原来他知道吗?
“那你是来要债的?”
不。我没欠那些人钱,应该说,我已经不再欠他们钱了。
“上周不是已经全还了吗?我已经没欠你们钱了,你们讨债讨得还不够吗?”
我依然很烦躁,每个清晨,每个夜晚,我都烦躁得几乎就要抓狂。
“就是你们这些人杀了亚佐美吧?那么嚣张地要钱,要不到就要我把女儿交出去。怎么?要到钱了还不够解气,还要把我女儿杀了?如你们所愿,我拿到保险赔款了,所以上星期……”
“你误会了。”
“什么误会了?难道是另一笔账?我不记得你们有要求我还啊!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但我肯定没有拖欠你们的。”
“还有哪里的?你还欠那么多钱吗?”
“什么?”
不对吗?
“没有,我还以为你拿亚佐美的保险赔款都还清了。”
“这……”虽然这家伙看上去这副模样,莫非……他们还对我……
“你、你是警察?”
“我说了你搞错了。”男人斜着眼看我,并不正面对着我。
“你能听我好好说吗?我只是认识亚佐美,想打听她的事才来的。我不是黑帮的,也不是警察,我没那份聪明才智能当上公务员,也没那份胆量能入黑帮,我是个没啥出息的人。”男人说道,“而且,我也不是亚佐美的男朋友。唔,而且,我和亚佐美并不是,并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
“就是那种……”
“我明白的。”
也就是说——没有发生肉体关系,对身为父母的我很难开口吧,不过我也不可能知道真假。
一想到这家伙可能曾经和我女儿上过床,我突然清醒了。
“这些都无所谓了。”
“反正,就是,算是认识的吧。”
“那么——你这个和她没多大关系的男人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男人弯下腰捡起散落一地的电视杂志,在鞋柜上整齐地放好,一边放一边说:“请问,那个,上香……”
本应该平息下来的怒气又开始蠢蠢欲动地要蹿上来。
“没那种东西!”
“没有?你们不是基督徒吧。葬礼是在寺庙里办的,不是信佛教的吗?”
“你自己看!”
原本为了挡住房间不让他看的我,移开身体让他看清楚室内的情况,就算是恭维也没人开得了口说房间干净整齐。穿过的衣服,吃过的碗碟,散乱的杂志,胡乱晾着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床……
不能见人,糟透了!
电视画面里是眼熟的主持人与看上去很傻的艺人,发出白痴的笑声。
“上香上香,要往哪里上香?我们家可没地方放佛龛。我都说了没有了,连墓碑都没有,牌位和骨灰都寄在寺庙里像超市储物柜一样的地方!就连那个都要租金!想上坟的话就去那里啊,这里是我的家,不是亚佐美的家!”
要烧的话连骨头都烧掉就好了!
也不需要什么法名法号,就算做得再漂亮,已经死去的亚佐美也不会知道,那么牌位什么的都只是浪费而已!什么都贵得要命!
“啊……”男人目瞪口呆。
“怎么?你看不起我了吧?看不起我这个穷人吧?还是说觉得我很冷酷无情?”
藤川已经对我说了很多次,不,现在也还在数落我。
——去买个佛龛,去买个佛龛,好歹也做个小的祭坛摆个牌位,旁边摆盘花,给花浇浇水,去上炷香……
真是多管闲事。已经死了的人会觉得孤单吗?
还活着的我,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觉得孤单。
连在眼前的我的心情都不能理解,又怎么能了解已经死了火化了的亚佐美的心情?
像你这种人,你也一样。
明明什么都不懂。
“我没觉得你冷酷无情,不过……”
“不过什么?”
“你应该很伤心吧?”男人问道。
“废——话!”我怒吼起来。
“你怎么总说些废话啊!怎么会有人死了女儿还开心的啊?你什么意思啊?”
我拍打着男人的胸口。
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歇斯底里的欧巴桑,想起了从前靠男人过活的自己,我又清醒了一些。
男人张着嘴,用一副很吃惊似的表情看着我。
我现在的脸是什么样子的?连妆都没有化。虽然不是刚起床,但除了睁开了这双眼,其他的就几乎像是刚起床的样子。
出去应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快递。
如果真的是快递就好了,只要把门开一条缝让东西进得来就行了,签收后快递马上就会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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