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夫人说:“我记得当我在马来亚时,你那时是同一个官员家庭住在一起,对吗?一个什么将军,是——等一等,我能想起来的——是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夫妇,对不对?”
“不,不,不,你记错名字了。你说的那时候我是在巴纳比家。没错,你也来同他们住过,还记得吗?你在旅行,来到了巴纳比家。你是巴纳比夫人的老朋友。巴纳比先生是个法官。”
“噢,是的。”奥利弗夫人说,“有点儿麻烦,人老是把名字弄混。”
“他们有两个可爱的孩子。”玛恰姆夫人说道,“当然两个孩子都去了英国念书。儿子去了哈罗,女儿在罗迪安,我想是这样的。后来我搬到另一家去了。啊,现在情况已变了。现在甚至没以前那么多女佣了。注意啊,女佣以前常常有点儿小麻烦的。我在巴纳比家时同我们的女佣处得不错的。你刚才说到谁?雷文斯克罗夫特一家?哦,我还记得他们。嗯,但我忘了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了,离这儿不远吧。你瞧,大家都认识他们。是啊,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但我还记得一切。那时我还同巴纳比一家住在一起,当孩子们上学的时候,我留在那儿照顾巴纳比夫人。实际上是照看她的东西,干些修修补补之类的活。噢,是的,当那件可怕的悲剧发生时,我在那儿。我不是指巴纳比家,我是在雷文斯克罗夫特家。噢,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指的是听到的事。自然我自己没有卷进去,但那真的很恐怖,不是吗?”
“我的确这么想。”奥利弗夫人说道。
“那事发生在你回英国以后,我想是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是很好的一对夫妻,非常和谐,那对他们真是个打击。”
“我真的记不得了。”奥利弗夫人说道。
“我知道,人会遗忘的,我可不。据说她一直有些古怪,从孩提时起就这样。有一些老的故事说,她把婴儿从摇篮里抱出来扔进河里,人们说是出于嫉妒。还有人说她想让那婴儿不用等待而直接进入天堂。”
“您是不是,是不是在说雷文斯克罗夫特夫人?”
“不,当然不是。啊,你没有我记得清楚,我说的是她姐姐。”
“夫人的姐姐?”
“我现在也不能肯定是将军的姐姐还是夫人的姐姐。据说她在一个精神病医院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从大约十一二岁开始的吧。人们把她留在精神病院里,后来据说康复后出院了,并同一个军人结了婚。后来又出麻烦了。我想人们听说的下一件事便是她又被带回了精神病院。他们待病人特别好,你知道,他们有一班手下,漂亮的房间和别的一切东西。他们也常去看她。我是在说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夫妇。她的孩子是由别人带大的。因为将军夫妇怕他们像父母。但是,将军夫妇最后又说姐姐病好了。然后她又回来同丈夫住在一起,后来她丈夫死了还是怎么的。我想是因为高血压或心脏病吧。不管怎样,这姐姐很消沉。然后就同她的弟弟或妹妹——不管是谁——住在一起,她在将军家住得很开心,一切都好,而且她很喜欢孩子们。我想不是那个男孩儿,他在学校里,是那个小女孩,还有另一个,那天下午和她一块儿玩的小女孩。噢,我记不清细节了,时间太久了。人们议论纷纷。有些人说根本不是她而是女佣与孩子们一块儿玩。但那女佣很爱他们,那姐姐也因此不高兴。那姐姐想带他们离开那所房子,说他们在那里不安全,以及诸如此类的话。但,当然,别人根本不相信这种说法,结果事情发生了。我猜想他们可能以为是她——她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记不得了。总之,就是那样。”
“不管是将军的还是夫人的,那姐姐后来怎样了?”
“嗯,她被一个医生带走了,送到了某个地方,我想她最后还是回了英国。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去了原来那家医院,但她在什么地方被照顾得很好。你知道,反正有很多钱,她丈夫的家庭很有钱。可能她又被治好了。不过,嗯,直到你来问我关于雷文斯克罗夫特将军夫妇的事时,我已经很多年没再想那事儿了。不知他们现在在哪儿,他们肯定退休多年了。”
“嗯,事情很令人伤心。”奥利弗夫人说,“可能您已从报上知道了?”
“知道什么?”
“呃,他们在英国买了幢房子,然后——”
“噢,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在报上看到过的。是的,我只记得雷文斯克罗夫特这名字,但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们坠了崖,对吗?就是那类事。”
“嗯,是那类的事。”奥利弗夫人说道。
“瞧这儿,亲爱的,见到你真高兴,你得在我这儿喝杯茶。”
“不,”奥利弗夫人说道,“我不想喝,真的不想。” “你当然要喝,要是不介意的话,到我厨房去好吗?现在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那儿,那儿很容易打发时间。但我总是把客人带到这间房,因为我为我自己拥有的这些东西感到骄傲,还为所有的孩子们和别的人而骄傲。”
“我想,”奥利弗夫人说道,“像您这样的人,一定与那些被您照顾的孩子们有过美好的生活。”
“是的,我还记得你只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很喜欢听我讲故事。有一个关于一只老虎的,还有一个是关于猴子——树上的猴子。”
“是的,”奥利弗夫人说道,“我还记得那些,已过去好多年了。”
奥利弗夫人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时她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穿着一双很紧的纽扣靴子走在英国的小路上,听着一块走着的南尼讲的关于印度和埃及的故事。这就是南尼,玛恰姆夫人就是南尼。奥利弗夫人跟着女主人出了门,边走边扫视着屋子。照片中的姑娘们,小伙子以及许多中年人照像时穿着他们最好的衣服,戴上最好的装饰品,因为他们都没有忘记过南尼。很可能就是这些人使南尼有富足、舒适的晚年。奥利弗夫人突然有一种想大哭一场的冲动。但她没有这样做,她能用意志克制住自己。奥利弗夫人跟着玛恰姆夫人进了厨房。在厨房里玛恰姆夫人开始用她拿来的茶叶沏茶。
“噢,一小罐很好的泰散姆茶叶。我总是很喜欢这种茶叶,真你高兴你还记得,现在这种茶叶已不太容易得到了。它是我最喜欢的茶叶。你真是个不往事的人。他们原来叫你什么来着——那两个找你玩的小男孩——有一个叫你大象小姐,另一个叫你天鹅小姐吧。叫你大象小姐的小孩长骑在你的背上,而你就趴在地上驮着他四处乱爬,还假装有一个能卷东西的大长鼻子呢。”
“您从不忘记事情吗?南尼?”
“啊,”玛恰姆夫人说道,“大象从不忘事儿,这是句老话呀。”
第八章 奥利弗夫人的探访
奥利弗夫人走进了威廉斯与巴尼特的店铺,这是间名声很好的药铺,也兼卖些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她在一个哑巴一样的服务生前站住了,那服务生卖的是各种治鸡眼病的药;她又在一堆山似的橡皮海绵前犹豫了一会;向处方台走去,接着又从陈列得很漂亮的柜台前走过。这些柜台的商品是由伊丽莎白·阿登、海伦娜·鲁宾斯坦、马克斯·法克特和别的一些厂商为妇女提供的理想的美容产品,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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