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下的毒手,为的是什么?重金的思绪自自然然地集中到达一点上。
根据美由纪的推理,杀人的动机是:对犯人来说,必须严加保密的关系重大的场面被撞见了。举例来说,就是婚外恋的现场啦,犯罪——尤其是凶杀的现场啦。
难道“总理”是因为碰巧目击到这样的现场而送命的吗!
从这个着眼点来看,此处的环境很适合于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和凶杀。搞不正当的关系还有被色情狂看见的危险,但是一旦躲到这一大片地的草丛里,不愁找不到“唯独两个人的世界”。
作为凶杀的现场,就更理想了。校园的当中那一带,情侣是不敢挨近的,色情狂当然也不会去。此地虽非都市的死角,却是被遗弃的空间。
重金正在独自冥想,背后有了动静,突然被招呼道:
“这不是重金先生吗?”
他朝声音的方向移过视线,看见了一张亲切的笑脸。
“唉,是乘松先生啊?”
“果然是重金先生。久违了。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你。”
那是乘松,箱根的常客之一。他穿着运动衫裤,脚登球鞋,可能在练马拉松长跑来着。重金想起了今天是星期日。
“真是奇遇。你总是一直跑到这一带来吗?”
重金打量着乘松的装束。此是前年夏天最后一次见到乘松的。去年美川光弘从公寓上跳下来自杀,乘松之子又死于车祸,常客们几乎“全都完蛋了”。
重金迟迟疑疑地不知道该怎样对乘松不幸丧子的事表示哀悼。看来乘松已从那场打击中恢复到能够长跑的程度了。
“哎呀,我没告诉过你吗?我家就在附近。”
“我听你说过是在涩谷区的什么地方。”
“在西原一丁目。既然已经到了附近,就清来坐坐吧。内人也会高兴的。”
乘松邀道。重金倒是听乘松说过他的地址,但设料到离这儿那么近。
重金客气了一下:
“跟你太太也久违了,很想见见,但是太突然了。”
“如果没有什么急事,请务必来坐坐吧。反正只有我和内人。”
乘松的语尾听上去有些凄怆。随便一句话,就透露出了失去独生子的父亲的悲哀。他准是想把多少认得儿子的人叫到家里,以便怀念一下儿子生前的音容笑貌。
乘松那热情的邀请,使重金感到这位父亲是想搜集儿子生涯中的片断,因为重金和他的儿子一道消过夏,说不定记得点什么。
“我已经听说了,你的公子遭到不幸,我打心里表示哀悼。”重金补致了悼辞,接着说:“那么我就在灵牌前烧炷香吧。”
乘松领他到与大学遗址隔着一条街的那排房子当中的一幢。是座雅致的二层小楼,虽然窄,总还有个院子。这是一个职员花毕生心血盖起的一座“私人城堡”。使人觉得,主人为这看上去很舒适的住宅是费尽了心力的。
但是,失去嗣子的悲哀的阴影却粘在这家宅上,看来是抹不掉的了。
一迈进门厅,脚底下蹦来了个毛球儿般的东西,喵的叫了一声。这是只家猫,往乘松脚上蹭着身子。
乘松对猫说:
“喂,是客人,到那边去。”
接着又把它“介绍”给重金说:
“是咪契尔。我儿子宠爱过的猫。”
“你回来啦。哎呀。”
乘松的妻子在里屋听到门厅里有动静,迎了出来,她看见了重金,露出惊讶的神色。
乘松向妻子解释道:
“刚才在那边偶然碰见了重金先生,所以硬把他拖来了。”
“啊,欢迎您光临。喏,虽然脏一些,请上来坐吧。”
乘松的妻子热情得几乎拽重金的手。这当儿,从里屋飘出淡淡的线香气味,掠过他的鼻子。
“突然来打扰,很对不起,说借此机会,未免有些失礼,可我是想在令郎的灵牌前烧炷香,而来拜访的。”
“谢谢啦。重金先生给烧香,幸一一定高兴得很。他健在的时候,每年夏天都盼着到箱根去。”
语尾已经带着哭腔了。重金首先被领到佛堂去。佛坛也是崭新的,大概是儿子死后匆匆忙忙布置起来的,并将这间小屋子改成佛堂。灵牌后面,在箱根一道游逛过的少年的照片在朝他微笑。
难道少年预测到自己的厄运了吗?总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寂寥。烧香后,重金与乘松夫妇在客厅里面对面坐下。从外面看,这座楼小而雅致,进了里面,却让人觉得宽敞荒凉,恐怕是因为失掉了作为家庭核心的孩子之故。
乘松悲哀地连连眨巴着眼睛说:
“总觉得箱根已成为遥远的过去的事。那阵子真是盼望夏天早点来。”
“打从前年以来,我也没再去。藏方先生去世了,美川先生也落了那么个下场,所以就没有心情去了。我间接听说令郎遭到的不幸时,就认为箱根的暑假永永远远结束了。那里的暑假,只有几位常客聚在一起,才能过得快快活活,沸沸腾腾。”
乘松的妻子用手指按着眼角说:
“那阵子真是快活来着。”
乘松象是责备妻子般地说:
“别再提这个话题啦。重金先生好不容易来一趟,怪失礼的。”
妻子好象转换了心情般地说:
“真的,一下子就扯到那孩子身上去了。谈点更高兴愉快的事吧,那孩子也会觉得可心的。”
“这就不对了。你一开口就那孩子那孩子的以幸一为中心,所以越说越阴郁。幸一不喜欢阴暗的东西。”
“光知道说别人,你自己说话不是也以幸一为中心吗!”
“啊,是吗?”
乘松挠了挠头,夫妇的睑上这才第一次泛出笑意。
“今天重金先生是到这边来工作的吗?”
情绪略起了变化,乘松便把话题一转。他望着重金总是随身带着的照相机。
“嗯,说是工作也对。是这么回事:你们家对过的大学废校舍里曾经住着个流浪者,为了给他拍照,我跟踪过他。”
“哦,正在拆除的校舍吗?原来里面住过流浪者呀。这下子我明白啦。”
乘松象是恍然大悟似地点了点头。
“你想起什么事来了吗?”
“嗯,这还是去年的事呢,人们传说那座废校舍闹鬼,情侣们都不敢进校园了,说是有人看见校舍里边透出苍白色的光,还商量要去探险,以便试试胆子,可是苍白色的光又不见了,所以探险的事也就没有下文了。原来是流浪者住在那儿,万也想不到鬼现原形,是这么一副样子。”
“是吗?说实在的,去年九月那个流浪者已在新宿中央公园的一角被杀死了,我是来看他的窝所在的校舍的,可已经给拆毁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好象在报上读到过那样一条消息。原来如此。那个流浪者就住在这么个地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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