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_[日]岛田庄司【完结】(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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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吃惊地看着这小卖部。我们家中所拥有的书籍恐怕是这小卖部的十倍。

  “唉!我们来了一个鬼地方了。”藤谷叹息道。

  我抬头看着贴在检票口上方的列车时刻表,每天通过这一站的快车仅仅只有几班而已。

  “必须找到旅馆!”藤谷说道。他像陪作家做取材旅行的执行编辑一样(事实上也是如此),迅速行动起来。他走到售票处的窗口,询问此地有没有饭店。

  “书店没有,饭店应该有吧。”御手洗说道。

  “先生,这里只有一家饭店,不如我替你们打听一下吧。”

  售票处的站务员很亲切,他打电话帮我们订了饭店。我们又问如何叫出租车,他说此地只有一辆出租车在营业,不过饭店离车站很近,步行即可到达。于是我们三人肩并肩,走在这小雪飘舞的黑夜里。

  柏油路面因为下了小雪而变得又湿又滑,路边简陋房屋的背阳处堆积着大块污雪,正在融化中。四月底了还下雪,对我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虽然走到饭店只花了五分钟,但我们几乎已经走过了幌延主街的大半。在这条所谓的主街上,没有咖啡馆和时装店,只看到一间食堂似的饭馆,但这时已经关门。现在不过晚上八点,已没人来饭馆吃饭了。道路两边并列着乌黑的木板房,应该就是当地的民居了。

  其中有一间门口挂着紫色招牌,好像是酒吧,但我们无心进入。

  “御手洗先生,我肚子饿了。”藤谷说道。

  “嗯,要是宾馆里也没有餐厅的话,就要饿死人了。”御手洗对吃东西没什么兴趣,随口敷衍了藤谷一下。我因为只穿着春装,有点耐不住这里的寒冷,全身微微发抖。当然,空腹可能也是发抖的原因之一吧。

  饭店的名字叫北斗庄,是一栋木质结构的公寓式建筑。一进入大厅。藤谷与接待员简单交谈几句后便绝望地喊叫起来。显然,宾馆里没有附设餐厅。浴室只有一间,位于一楼,是所有旅客共用。

  房间看起来盖得很结实,但隔壁的藤谷一打开电视,声浪传来,就像打开我房中的电视机一样响亮。

  在房间稍事休息之后,我正想去浴室洗澡,突然传来敲门声。

  藤谷一脸认真地进来,对我说街上有一间餐馆还在营业,要不要马上去填饱肚子。我欣然同意,又去叫了御手洗,三人一起外出。

  根据藤谷得到的情报,幌延是一个只有两千人口的小镇,曾因位于羽幌线和宗谷本线的交会点,一度成为交通要地,因而繁荣一时,但现在又变得萧条了。

  这家餐馆也很特别,它是一间非常小的日式建筑,门口的玻璃门嘎吱嘎吱往左右滑开,里面一片喧闹声,在外面小雪纷飞的路上也能听到。在店门前铺着碎石的空地上,停着三辆轻型客货两用车。

  店内是一个约二十张桌子的大厅,多张胶板矮桌排成两行,每张矮桌配以四个坐垫。左面那行被当地一个双颊绯红的老人和一群年轻人所占据。正面的小舞台上,卡拉OK正热烈地进行中。一位老人在台上高唱民谣风格的演歌【注】,引来席间一群半醉酒客的喝彩和口哨声。他们用木筷夹了千圆纸钞,由一人送到台上,然后跪下,毕恭毕敬地把千圆纸钞献给歌手。

  【注】演歌是日本明治、大正时期产生的一种音乐形式,是演歌师用独特的发声技巧演唱的歌曲。

  送钱的人刚下台,一批中年妇女又“噔瞪噔”地冲上舞台。五名妇女排成一列,在歌手的背后跳起类似在盂兰盆会上跳的舞蹈。

  不久,中年妇女们走下舞台,转而在盘腿而坐的我们的周围练习舞步。

  “唉!太吵了……”藤谷摇头说道。

  “这是什么店呀?”御手洗的心情倒是挺好。

  “这是幌延人慰藉心灵的重要社交场所,既是迪斯科厅,又是歌厅酒店,还是餐厅和大会议场。”

  不错,这是北方人特有的娱乐场所。北疆地方娱乐节目少,降雪季节更是如此,喜欢唱歌的当地人每晚聚集于此,不醉不归。我们在这里默默地吃完晚餐,然后离开。

  15

  第二天刚吃完早餐,藤谷就用电话预约镇上唯一的一辆出租车。藤谷的确是个年轻有为的编辑,他能调动大批记者在短时间内取得有关旭屋和旭屋制作公司的大量情报。而在旅途中他同样反应敏捷,能抓住要害,做事有条不紊。

  出租车司机是叫做乡泽的白发老人。我和御手洗坐在后座。藤谷坐在副驾驶席,他让司机看了写有野边乔子住址的纸条,问道:“知道这地方吗?”

  “嗯,这地方嘛……知道的。不过很远呀,在沙罗贝兹那边的山里,要去吗?”乡泽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藤谷回答。

  “不,等一等。”御手洗插嘴道,“请先去天盐高中。”

  “去天盐高中干什么?”藤谷转过头来问道。

  “如果大老远跑到野边家,很可能发现那里不过是间无人居住的空屋,周围都是大山,起码几公里外才有民房,又不知道乔子的朋友在哪里。若那时再回过头去天盐高中查阅毕业生名册,恐怕为时已晚——到达天盐高中或许已经是晚上了。”

  “天盐高中与沙罗贝兹正好是反方向。”乡泽插嘴道。

  “野边家的周围没有其他民房吗?”藤谷问司机。

  “没有,因为它在深山老林里面。听说野边家以前是靠烧炭为生的……”司机回答道。

  “你确定野边家已经人去楼空了吗?”藤谷转过头再问御手洗。

  “多半是这样吧。空屋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御手洗答道。

  “嗯,那里好像没什么人烟了。”乡泽也附和道。

  出租车在枯黄的草原上奔驰,到处都有闪闪发光的小河,那是非常窄而浅的流水。荒原一直向前伸展,消失在远山的背后。

  “以前,那片湿洼地是出产秋味的地方。”乡泽说道。

  “秋味?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鲑鱼啊。”

  “哦,是鲑鱼呀。”

  “如今呀,工厂排出的工业废水和肉牛牧场的粪尿把水污染得一塌糊涂,再加上整个下游都放了鱼梁,鱼已经被一网打尽啦,不会再有鲑鱼了。”

  “真的一网打尽了?”我问道。

  “嗯,北海道的河几乎都是这样子,所以引起了阿伊努族人的抗议。”

  “啊……”藤谷感触颇深地聆听着。

  我注视车窗外的景色——车窗开了一道小缝,冰凉清爽的空气从缝隙中钻入车内。今天仍是阴天,厚厚的云层在空中缓缓移动着,空气中则弥漫着草和泥土的气味。而雪已经停了。

  “那么浅的流水,以前能捕到鲑鱼吗?”

  “当然能,而且还不少。”乡泽回答。我想,鲑鱼栖息于如此的浅流中,真是危险。而人类竟将其一网打尽,实在是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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