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吉敷竹史来说,这真是个晴天霹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见通子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人觉得非常难受,在电话亭里时,由于心情过于激动,当时并没觉得特别难过,可等自己来到天桥立车站,在一张长椅上坐定后,心里的痛苦,便开始爆发了,
“她说的是真的吧?”吉敷竹史心想,“通子应该是因为过度劳累才住院的。一个女人,独自支撑着店铺的生意,自然会很辛苦。可她为什么要极力反对自己去医院探病呢?就算患了绝症,也不至于这样吧。她那个样子,是在不择手段地阻止前夫来探病,这么想来,她一定是有别的男人了。要是前夫和这个男人在医院里相遇,肯定会相当馗尬,同病房的病人和护士,也会说三道四的;难道她的未婚夫当时就在她身边?”
吉敷竹史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激动。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通子一心希望的,就是让自己搭电车回到东京去。
吉敷竹史挣扎了大约三十分钟,最后还是无奈地决定返回东京。
列车缓缓地进站了,吉敷竹史茫然地走了进去,望着窗外沉浸在夜色中的若狭湾①,心里感到无比空虚和失落。十年前,两人在阿左谷公寓里的新婚生活,不久前在通子淮谷公寓里的往事,还有在钏路②的苦涩经历,以及今年一月,在天桥立的日子。通子存在的所有记忆,像幻灯片一样,迅速浮现在吉敷竹史的脑海中。一想到那个时候自己拼了命,最后竟然换来这样的结局,吉敷竹史恨不得用手捶碎玻璃,对着窗外大声怒吼。
①碁狭湾在福进县西北部的日本海岸边,海湾东起越前海岬,海水透明度高,水中景观十分漂亮。
②位于日本北海道东南岸的城市。
此刻,他的心里已经充满了失落和气愤。
乘坐的夜班列车,在经过几个小站之后,来到一个名叫“宫津”的车站。吉敷竹史再也坐不住了,一步跳下了列车。此时已是深夜,前方的街道隐约可见;和天桥立不同,这是个大城市,下车的人也比较多。
走出车站,吉敷竹史沿着站前人行道,盲目地朝前走着。四处乱转了一阵后,发现自己竟站在一块看板前,上面写着“宫津综合医院”。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了,停车场上零星停放着几辆汽车,后面就是医院的大门,看起来像是咨询处的窗口挂着帘子,里面没有灯光。等待处空荡荡的长椅上方,安装着一个明亮的荧光灯。大楼的一侧,只有少数几个房间依然亮着灯,看来,已经过了医院的熄灯时间了。
吉敷竹史站在看板后面的阴影处,打量着这家医院。一般人要想在这个时候,进入医院是不可能的了,虽然吉敷竹史可以向值班医生出示警员证,然后进去,但自己并不是在办案,这么做不太妥当。
吉敷竹史刚开始,确实有过这种念头,这样至少能了解通子的情况,而且,自己也有这个权利,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想,要是自己利用警察的身份,进去看通子,之后的几天,别人肯定会用特殊的目光看她,作为一个男人,不能为了自己的愿望,而使通子受到委屈。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自从在新干线里吃了早餐之后,吉敷竹史就再也没有吃过东西,还是去吃点儿什么吧。他心想。于是离开了医院。
尽管一路上有很多喝酒的地方,但他在心里,暗自提醒自己,不要进去。这里可是陌生的地方,要是喝醉了可就麻烦了,况且自己是警察,在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里,他还不太受人欢迎,其他人都等着他犯错误呢!要是醉酒闹事什么的,那帮家伙肯定会在一旁幸灾乐祸。到时候不仅女人,就连工作也会丢掉,所以还是尽量谨慎一些为好。
可他心里又想:喝点啤酒应该没问题吧,嘴巴有点渴了。嗯,那就喝点啤酒吧。万万没想到,一切失败,就从这里开始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莫非自己一进酒屋,就喝得烂醉?可能是因为空腹饮酒的缘故吧,简直就像酗酒的酒鬼一样。想到这里,吉敷竹史苦笑了起来。
之后呢?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喝醉后,糊里糊涂找到这么一家旅店就住下了?实在记不起来了,只能先这么猜测了。
“你醒了?”拉门被慢慢地拉开了,接着传来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吉敷竹史怔了一下,心里暗自捏了一把汗:不会吧?难道……
一时间还不知道说话的人在哪里,总之,先回到那个大小为六张榻榻米的房间里吧,刚接进刚才的房间,他就看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边。房间里有人?这么说,此刻现身的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昨晚照顾自己的人了。被人家者到自己的丑态,给对方添了麻烦可不好。想到这些,吉敷竹史慌忙用手拉开拉门,试图寻找说话的人。
拉门的另一边是走廊,摆放着一张铺着白布的画桌,两边还各有一把小椅子,虽说外边在下雨,但比起房间里,走廊上还是明亮很多,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微笑地注视着头痛难忍的吉敷竹史。她身穿淡绿色连衣裙,裙子下面穿着一双长袜子,手里捧着一本书,看样子,是在一边欣赏雨景,一边阅读。
“这个……”吉敷竹史呆呆地站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昨晚给您添麻烦了。”吉敷竹史反应过来后,赶忙说道。然后,又觉得这样说对方总不能回答“嗯,的确给我添麻烦了”,于是补充道:“昨晚,是您照顾我的吗?”
“嗯,是的,我看你很难受,不忍心就那么丢下不管。”女人把书放到了大腿上,一面笑着回答道。
“真是十分抱歉!”
“请过来这边坐。给你泡杯茶吧,怎么样?能喝茶吗?”
“啊、啊,好的。”
女人把书合起来放在桌上,上身倾向桌子,取过保湿瓶,和放在盘子里的茶具。然后,又把刚放下的书拿起来,装进地板上的一个茶色包里。吉敷竹史无意中看到了书的封面上,印着很多女性靴子的图案,但都不是实物,而是玻璃制的装饰品。不过,因为头疼和体寒的关系,没能看清书名和作者。
“记不清昨晚的事情了吗?”向茶杯里倒着热水的女人忽然问道。
“嗯……真是丢脸,竟然完全记不起来了。”
女人微笑着,麻利地盖上盖子,将茶壶放回原处。“你经常这样吗?”
“不……自从学生时代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真的。说什么好呢……这个……”吉敷竹史很惭愧地低下了头,“我冒昧地问一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首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昨晚,你倒在了宫津街的小巷边,呕吐不止,好像很痛苦。我总不能不管吧?附近车辆来往又多,于是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把你带到这里来了,看来你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吧。”
“嗯……是的,我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举动……啊,这是当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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