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金田一耕助这封长信以后,玛丽回了一封更长更长的信。那是相隔一天之后的第三天。
金田一耕助如饥似渴地读完了信。虽说早在意料之中,他却仍然感到一阵难以节制的兴奋和战栗。他把信中特别重要的段落,仔仔细细地看了两、三遍,而后放在桌面上,呆然沉思良久。
这时,峰子端着饮料和水果走进放来。
“先生,您在用功哪?”
“啊,不。”
金田一耕助慌忙把散在桌面上的信纸收拢起来,装进信封,又环顾四周,似乎要找个地方放好,临了,他塞进了怀里。
“哎呀,多谢……”
他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峰子目光锐利地瞟了一眼,嘴上却装得若无其事。
“是人家送来的,请您尝一尝……”峰子让着玻璃钵中的梨,说:“先生呆在这种偏僻的乡村小镇,想必闷得发慌吧。”
“不,没什么……相反,身心得以修养,我倒觉得不虚此行呐。不过,总在府上打搅,好不好呢?……我心里倒是有点不安……”
“哎呀,嗨,这事……本来是先父硬求先生的嘛,不必这么客气的……不过,先生。”
“噢?”
“先生跟署长,似乎交情挺深的,不知警方的调查工作有没有点进展呢?”
“这个嘛,当然有啦。”
“不过,先生……”峰子眼珠上翻地看着金田一耕助,“我可信不过这些土包子警察,总觉得让他们来破这种案子太吃力啦。”
“为什么呢,夫人?”
“因为英二弟死的时候,就是那样嘛。当时,警察署就什么也没调查出来,最后,将罪犯放走了事……”
“您是说,将犯人放跑了事……吗?这么看来,您仍然认为朋子姑娘本人就是罪犯吧?”
“哎呀,嗨,不是的。”
峰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不,我所要问的并不是这个。夫人仍然认为,朋子姑娘本人不是跳进了无底井,而是被当时的教堂神父带走,逃到国外去了,是吧?”
峰子半仰望着天花板,沉思片刻。
“不是哟,先生。”照例是强词夺理的絮叨腔调,“当时,我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所以根本没有什么看法。我对先生刚才所讲的怀疑所以会渐渐加深,还是受前些天去世的家父影响的。因为,从做姑娘的时候,我就十分尊敬他老人家。”
“噢。请问,假如朋子姑娘逃到了国外,那末,您认为,和玛丽小姐一起来到玉造家中的玛丽的母亲,就是那个朋子姑娘吗?”
“是呀。金田一先生,”峰子往跟前凑了凑,“家父才提出这个怀疑时,我也觉得绝对不会。因为我认为,无论怎么讲,朋子姑娘也没有那个胆量呀。可是,接二连三地发生这种事,就使我深深感到,还是家父的怀疑有理吧。”
“就是说,鲇川君江等于玉造朋子……喽?”
“唔。……不过,先生的高见……呢?”
“哎呀……我的看法嘛,暂时保密。有一件事,请教夫人……”
“噢,什么事?”
“是这样,已故木卫老人委托我调查一事,有几个人知道呢?”
“哎呀……”峰子诧异地歪着脑袋,“全家的人都知道呀。再加上,家父逢人便讲:现在玉造家配楼的鲇川君江,肯定是从前的朋子,声称很快就要撕下她的假面具来。所以恐怕知道的人相当多。”
峰子的话,大概属实。因为,连阿作这种女人也知道,她还提醒过玛丽注意呢。然而,关于聘请他金田一耕助这件事,又会如何呢?起码,木卫遇害那天晚上,参加宴会的人全都对他金田一耕助的出现感到震惊。
“总而言之……”金田一耕助似在发表感想一般,深情地说,“人世之间,真是错综复杂呀。一桩二十几年以前的悬案……似乎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了,却突然又由它引起一连串如此骇人听闻的凶案来。……”
“真是这样呀。可是,眼前这一次,如不彻底破案,以杜绝这类事件再度发生……”
峰子试探地观察着金田一耕助。
“哎呀,其实,我也有此心……”于是,金田一耕助话题一转,“那末,当时,您可受惊啦。英二君遇害时……当时,夫人已经来到府上了吧。”
“唔。”
“那末,当尊夫与朋子姑娘的计划泄露,尊夫被关押起来时,夫人想必担惊害怕吧?”
“这个嘛,也不知是福是祸,可我当天并不在家。湖对岸不是有个冈林镇嘛,镇上有一家亲戚,我走亲戚去了。晚上,仆人去接我,说是英二弟突然死了,让我回来……当时,实在吓得够呛。”峰子直起身子,“不过,我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实在失礼。搅合得您也用不了功啦……”
“不,哪里哪里。请问,阿都的病情如何?”
“噢,谢谢。家父去世,她受了一场惊吓,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却又出了古林弟的事。不过,小事一桩,只好等待时日来解决了。哎呀,我还有事……”
峰子终于只字未提玛丽的信,就走开了。虽然如此,她自然知道了玛丽给他金田一耕助寄来一封长信的事。然而,她却只字未提,反过来讲,这岂不是她对玛丽的信十分关心的一个证据吗?
此事搁过不提,先让我把金田一耕助收到的玛丽来信笔录出来吧。
我尊敬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来信所附指纹鉴定书,业已认真拜读。事后,我才意识到:先生当时该不是用铜版纸来取我的指纹吧?而当矢部府上女仆,受先生所嘱将家母的 袖珍化妆盒送来时,我才觉察出先生提取指纹的理由。正如先生慧眼所见,该化妆盒上的女性指纹,除我之外,别无他人。因为我一个人身兼母女两 个角色,是不会留下他人指纹的。而先生最终精彩绝妙地证明了这一点:我身兼二人的真相。
我尊敬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正如先生所指出的,家母自始至终就不在此地。一直都是由我扮演家母的替身的, 不,有时,也曾求助河野老师帮过忙……
那末,家母如今何在呢?家母如今安居天堂之中。在我们办好护照、行将动身来日的前夕,家母便与世长辞了。于是,我继承家母遗志,只身来 到日本。不,并非只身一人。我让河野老师使用家母的护照,便和一个虚构的母亲一起,双双来到了日本。
那末,我为什么要搞这种古怪名堂,为什么要扮演亡母的替身呢?……要讲此事,还得从亡母的身世说起。
正如矢部老人和古林彻三本人所疑,家母确系玉造家族之女朋子。二十三年前,家母蒙受了耸人听闻的杀人罪名,奔进钟乳洞中。正当她满怀绝 望、踉跄而行时,被怕乌尔神父经由当时尚未为人所知的第三个洞口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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